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老爷不要》 作者:花朵 【文案】   架空/言情不爱穿越梗,却也试着写了穿越,   想看看如果是我笔下的女人,会怎么适应古代生活?   没写过情欲文,却也试着展现自己淫荡(误)的那一面,   看看那唯我独尊的大男人,如何因性而爱,因爱而做爱,   一切都是尝试,   让男女主角去尝试,自由的带着我演出他们的故事。   她,罗司砚,今年二十有六,八岁受到阿姆斯特朗影响,立志做个天文学家; 十三岁一时好玩陪同学报考美术班招生,然后一路画到大学进入服装设计科系; 毕业后应征进知名国产内衣公司,成为设计团队之中一名设计师; 今早打开电视,她一边换穿衣物,一边痛骂这种风雨竟然没有放假, 接着顶着狂风暴雨上班,到公司又发现宣布停班,再顶着狂风暴雨回家…… 至于为何会躺在这不合逻辑的地方……呃,这就是她不能说的秘密…… ================== 第01章 一切是这样开始的   司空见惯的台风,近几年总变得来势汹汹。   「早不宣布晚不宣布,都出门了才宣布停班停课,简直莫名其妙,这种风雨要人怎么回家啦……」滂沱大雨中,骑着机车的罗司砚念念有词。刺骨冰冷的雨水敲打在她的安全帽镜片上,令她忍不住起了阵哆嗦。   她咬牙颤抖,才一说完,好死不死又是一阵强风袭来。   「啊——」在尖叫声中,她与机车偏移到了路旁,惊魂未定之际,砰哐一声,只见前方路树断裂,砸毁停放路边的轿车——   她瞠目结舌,呼吸骤然停止,一颗心几乎跳出胸口之外。   这、这实在太恐怖了!   罗司砚做了几次深呼吸安抚自己,再小心翼翼绕过断枝残骸,途中又经历了几次阵风,好不容易骑上了桥,视线朝旁一瞥,底下河水暴涨,滚滚洪流怵目惊心。   害怕被强风吹下桥,紧握手把的她早无余力再咒骂,心思全放在路况之上。摇摇晃晃度过了最危险的路程,当前轮接触到市区柏油路面后,终于松了口气,   再五分钟就能到家,首先她要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打开计算机在脸书上狠狠抱怨这惊险的遭遇。   谁知道,这样的念头才刚闪过,四周却发出轰隆巨响——   三小!   任谁也无法想象到,明明是供人车行驶的柏油路,竟然会禁不住台风的豪雨冲刷,路面下的地基被掏空,路面上瞬间塌陷了数公尺深的凹洞。   而刚好在那位置上的她,连人带车一同向下坠落。   不——会——吧——   反应不及,她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落入黑暗之中。 第02章 穿越有逻辑这玩意儿?   「小姐……小姐……」   过于频繁的叫唤声在耳边不断响着,令她感到烦躁。   什么鬼闹钟,吵死人了……   意识,由朦胧逐渐变得清晰,感官也慢慢恢复灵敏,于是,她感觉那急促的呼唤声更加刺耳了。   「小姐……小姐……」   不对!这不是闹钟,是有人在叫她!   倏然清醒,终于想起不久前自己还苦命地在暴风雨之中骑车,然后……   突然往下掉!   所以她死了?   不,她应该还活着,除非地狱的人说话都是这种小女生声调。   应该是路人或是医护人员吧?   她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谁知,一张放大的脸庞瞬间占满全部视野——   罗司砚猛然抽了口气,过于靠近的距离,使得视线压根无法对焦,看不出来对方到底是人类、鬼差,或者小天使。   「太好了!小姐!您终于醒了过来!好生吓死奴婢了!」   呃……她是醒过来了没错,但她怀疑自己并没有醒来。   因为对方并不是护士。   这里也不是医院。   她疑惑,记得自己明明掉进了路面塌陷的洞里,如果因昏迷被人救醒,现在应该是躺在医院而不是这充满轻飘飘纱帐的地方。   况且,眼前的人怎么看都像是古装剧里的人物。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形?   「小姐?您说说话啊!」见对方毫无反应,一身丫鬟装扮的少女又着急起来。   床榻上的她仍旧没有回答。   她是能够回答什么?   这位亲爱的小姑娘,莫急莫慌莫害怕?   嗯……好吧……先让她为这莫名其妙的情景作个冷静且理性的分析——   她,罗司砚,今年二十有六,八岁受到阿姆斯特朗影响,立志做个天文学家;十三岁为了升学资源报考美术班,却从此爱上绘画,立志成为画家;大学进入服装设计科系就读,毕业后应征进知名国产内衣公司,立志成为首席设计师。   今早打开电视,她一边换穿衣物,一边痛骂这种风雨竟然没有放假,接着顶着狂风暴雨上班,到公司又发现宣布停班,再顶着狂风暴雨回家……   至于为何会躺在这不合逻辑的地方……   第一个,她在台风天里骑进了某电视剧剧组。   第二个,她在作梦。   那么,先假设这是某部古装大戏拍摄现场,稍微问问看好了。   「欸……那个……」才一开口,清脆如玉的嗓音便让她大吃一惊。   这不是她的声音!怎么可能!   「小姐!您终于说话了!」少女脸上瞬间交掺着惊慌与欣喜。「谢天谢地!我这就去通报老爷和大太太……」   「等一下……先别走……」脑内共鸣的陌生音调令她恐慌,她无法辨别此刻的遭遇是真是假。「妳快打我一巴掌看看。」这一定是梦!   「这……!」少女瞪大了眼,彷佛听见什么惊悚的话语。「小姐您哪儿不适?快告诉奴婢,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眼见少女正要离开,她赶紧阻止。   「不、不要去,我没有不舒服。」罗司砚摇头,难以接受现状。「我只是怕自己正在作梦。」   她掀开身上覆盖的被子,才准备坐起身,不料,浑身传来的痛楚强烈到她瞬间抽气,眼角飙泪。   「小姐!身体要紧啊!」少女惊呼,立即弯腰搀扶她。   当那温热的双手触碰到她身体时,罗司砚浑身一怔。   这么真实的痛楚,这么真实的体温,怎么可能会是梦!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她时空穿越了。   「……」   穿越?穿越?穿越?   呵!呵呵!呵呵呵!   可恶!不许笑!相对论里,时间是可以伸展和收缩的,有种说法,若物体在空间移动越接近光速,越会进入未来;但若超过了光速,便会回到过去。   不合理?不然还有虫洞理论,虫洞能将四周的空间扭曲,可说是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桥梁,透过虫洞,便可达成瞬时间的空间移转或时光旅行。   瞧,多科学啊!   虽说她根本不可能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坠进洞里,世上也没有任何发现虫洞的证明,更别提她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是,管他荒不荒谬,当下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   「小姐您说说话好吗?奴婢着实担心不已,是否昨夜之事对小姐身子造成了影响?」见主子魂不守舍,少女不知如何是好。   昨夜之事?听见了关键词,她迅速拉回神智。   按照对方话意,应该是这个身体曾发生了什么状况,有可能便是她一切遭遇的主因,眼下一片混乱,最重要的是先把情况一件件厘清。   「放心,我没事……因为我刚清醒不久,思绪有些混乱,对了……妳叫什么来着?」她扯出虚假的笑,此时若直接告诉对方:「嗨!我是由2015年来的,意外地变成了妳家小姐,妳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恐怕她会立即被送去驱邪。   她以为这已是最好的说词,但才说完,她立即见到对方慌乱失色的模样。   「小姐失忆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不不,我不是失忆……」她赶紧阻止,并且迅速压低音量,在状况不明之下绝对不能随便引发事端。「妳先别慌张,我没有问题,一点也不严重,我只是想知道妳叫什么名字,以及,我叫什么名字?」   「我立刻去叫大夫!」少女瞪大了眼,立马就要转身求援。   「别出去!我真的没事!」眼看少女由慌张转为惊恐,害怕事情扩大的她赶忙阻止。「相信我,真的,我没事。」   「可是小姐失忆了……」   「没有,没有失忆,我想我只是因为『昨夜之事』受到了点惊吓,一会儿就好了,妳留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压惊,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拜托……」   罗司砚又哄又劝,使出浑身解数让对方冷静。   「真是如此吗?」少女半信半疑着。   「我是妳的小姐,有必要骗妳吗?」她露出无害的笑容,拖住眼前少女,不让她去找大夫、法师或任何人。   「嗯……奴婢相信小姐。」   「那么,妳可以和我说点话吗?」微笑,是世界共通的语言。   「是,小姐。」   终于,在这位情绪容易激动的少女——她的贴身丫鬟春风的解说下,她总算明了自己目前的身家背景。   她,西门娥眉,十八岁,白池县令西门干的么女,因不愿成亲而于昨晚企图摸黑跳井自尽,幸亏尾随在后(跟踪?)的春风机警呼救,侥幸捡回一命。   可惜捡回的是她,真正的小姐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既然她是跳井被救,或许关键就在那座井里,如果再过去跳一次,搞不好就能回到现代?   好,她就姑且扮演一下西门娥眉,拐这丫头再带她去一次井边。   「春风,我想下床。」她模仿着古装剧里的千金架势发号施令。   「是。」春风不疑有他,搀扶她下床榻。   哈!不过就是cosplay嘛!看来也没有多难!   嘴角悄悄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弧,她满意于角色扮演的自己。不过,就在她被搀扶到梳妆台前时,登时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美人胚子是我?她凑近了铜镜,看着自己稍微放大的倒影。   与暗沉绝缘的雪白玉肤,找不到半颗粉刺痘痘的绝世美肌,桃泽水润,细腻无暇,鹅蛋脸,柳叶眉,桃花眼,楚楚动人到她觉得这五官根本是合成上去的。   果然还是梦吧?   她左右端详,正努力说服自己是镜中人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娥眉醒了吗!」门一推开,一名年过半百的男人劈头便是质问,看见她端坐于铜镜前,更是愤怒地朝春风破口大骂。「既已清醒怎不回报!」   男人口中的娥眉挑起了眉。   这没礼貌的老头是谁?   她狐疑着,目光直直移向对方。   不看还好,视线一对上之后,没礼貌老头更加恼怒。   「妳这逆女!」他出手就想赏她一耳光,却及时被身后窜出的妇人双手拦住。   「老爷千万不可!」护女心切的妇人激动哭喊,看得娥眉忘了反应。   现在是演哪一出?怎么每个人都像经过专业的情绪激动训练?   「小姐,这两位是老爷与大太太……」春风极细声的她耳边提点。   原来如此,眼前两人为西门娥眉……不,现在是她的爹娘,那就可以理解了,自己女儿闹自杀,身为父母不激动才怪。   「妳给我好好说服她!」没礼……不,她两鬓斑白略带福态却又充满威严的爹亲甩开手,背过身去不肯再看她一眼。   「我的儿、我的心肝……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的娘亲接过春风递上的绣帕,擦拭着颊上的泪水。「妳这般妄为,教父母如何向靳家交代……」   瞧,这位外表看上去也不过三十五六岁的娘亲,正哭得梨花带雨,害她这个假娥眉也不禁帮真娥眉内疚了。   「爹、娘,女儿知错了……」她低下头装作忏悔,此时风头火势,少说少错。   不过,这声爹娘说得还真是拗口。   面对陌生的爹娘,她实在无法和自己的爸妈联想在一块,看着这些只会出现在电视剧中的人物,总有种莫名的不协调感,但此地唯一诡异的人却是她。   她与古代生活,怎么也无法用等号相连起来。   「知错就好!春风,快帮妳家小姐换上喜服,靳家的车队就要进城,绝不许误了时辰!」她的爹亲似乎并不愿多说,拂袖而去。   她愣了愣。   喜服?听起来好熟悉的两个字。   「娥眉,娘知妳满心不愿,但这门亲事已成定局,往后妳在靳府千万要安分守己,别再有不智之举。」她的娘亲不知何时已止住了眼泪,转头朝向春风厉声叮嘱着:「还愣着做什么?迎亲队伍已在城外,再不快点可就麻烦了!」   什么!迎亲?剧情会不会跳太快?   她瞠目,猛一抬首,只见春风捧着厚重精美的大红婚服走近,面带心虚。   好一个春风,这最重要的讯息刚刚竟没告诉她,现在就要成亲,难怪西门娥眉昨晚急忙赴死了!   没有拒绝的机会,在亲娘的监督下,春风与其他丫鬟们好比加班赶进度般,迅速为她裹上一层又一层的嫁衣,再利落地为她梳发成髻,最后把沉甸甸的凤冠挂于她头上,彷佛西门家小姐从来不曾跳井,一切照原有的程序进行。   但愈是如此,就愈不合逻辑,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她也一时兜不上来。   总之现在逃婚也已来不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之后再找机会溜回来跳井。   千斤压顶万缕缠身之下,她带着无奈,无语无泪的跪别父母,于毫不悦耳的锣鼓唢吶以及炮仗声中,被塞进了八抬大轿—— 第03章 性,是一种权力宣示?   结婚是大喜,古今皆是。   「屁……什么大喜,根本是酷刑……」轿内,娥眉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五天!整整五天!她在这密闭狭小的空间里左摇右晃,晃到脑袋发晕,胃部抽紧,只能紧摀着嘴,免得五脏六腑全呕出来。   外头仍旧是热闹的迎亲喜乐,她却只想告他们虐待新娘!结个婚要走五天路程,难怪古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正当她以为自己会晕轿致死之际,喜轿终于停了下来。   「好吵……」震耳欲聋的鞭炮让几乎虚脱的她痛苦皱眉。   终于到了?   还没能回神,帘幕已被揭开,她的手,被另一只强劲有力的男性手掌握住,温热厚实的触感让她心口突地一惊。   这只手的主人……就是她的成亲对象?   她仍在恍惚之中,但下一秒,她就被对方拽出了轿——   视线受阻,她根本不晓得何人拉着她的手腕,只知对方步伐既大且快,丝毫没有放缓步调之意,害她不得不踩着碎步紧跟。   「拜托,是有这么急着拜堂哦?」这位新郎倌(?)也太没礼貌了吧!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吗?还是这时代的人都没学过何谓绅士风度?   她低声碎碎念着,不料却被扯得更紧。   「好痛……」过于错愕的她,一路累积的头昏倦怠立即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怒火,娥眉猛力抽手表达抗议,怎知对方铁腕纹风不动。   「安分点!」低沉陌生的嗓音冷冷传至耳边,显示着说话之人同样不耐烦。   她微愣,瞬间明了,原来自己是被人针对了。   为什么?她怎么会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每当自己闷吭一次便被紧捏一次,直到她不得不乖乖闭嘴,咬牙行完大礼,嫁给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粗鲁家伙。   之后,她被安置在新房里,满室清香,对比她的满腹怨气。   「可恶……怎么会这么倒霉!」一把手将盖头揭开,环顾周遭,烛光闪动中,隐约瞧见人影在门外顾守着,恐怕想开溜也难。   但她明白,这还不是最糟的状况。   婚礼完……酒席完……再来就是……   想到这里,娥眉刻不容缓起身,蹑手蹑脚走向窗口,正准备查看出路开溜。   不料,房门外头突然传来嘈杂声——   她大惊,连忙以最快速度坐回床前,七手八脚将红布盖上,但却盖不住心头那一阵寒冷。   「新郎倌,接下来还得交杯和撒帐才算礼成……」门外,端着花果的丫头婆子们笑着说明,隐约还夹带着不少人细碎的交谈。   「退下。」男人低声应道,却是不容违逆的口吻。   气氛霎时僵硬,众人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多言,只能离开。   房内的娥眉自然看不见门前男人那凛冽慑人的气势,满脑子还在烦恼着如何全身而退,当开门声终于响起,脚步声愈渐接近,覆在红头巾之下,她感觉自己心跳变得又猛又快,怦怦作响。   进退无路,她只能暗自祈祷那人已酩酊大醉,或是紧张不举让她逃过一劫。   「西门娥眉,今后妳是我靳玱阳的人了。」   她怔愣。   这坏心男配角的台词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被半途劫亲了?不,她可是被八人大轿整整抬了五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而且不久前他们还三跪九叩过了不是?   她懂了,原来如此,难怪西门两老紧张兮兮,西门娥眉抵死不从,恐怕这个叫「近枪羊」的人是个抢娶民女、脑满肠肥的秃头老怪物,而她好比是献祭河神的牺牲品,被献祭给他。   啊,她的人生就此毁灭了……眼前瞬间浮现各式各样黑白的未来画面,包含她低头拭泪,扶养十来个肥胖小屁孩的模样。   可是,当盖头猛然被揭开,她却看傻了眼。   男人一身醒目的红,高大精实的身形,配上深邃俊美的五官,用帅字来形容简直肤浅,挺拔的鼻梁与紧抿的唇,透露一股沉稳气势,瞳眸里深幽的色泽,从容且傲然,充满着不可一世的光芒,教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被吸引其中。   她错了,这哪是脑满肠肥?根本英气逼人!   不过,他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位欢喜迎娶美娇娘的新郎倌。   「怎么?失望了?」靳玱阳扬起一抹残虐讽刺的笑容。   红灯纱帐,她纤柔的身影看来更加动人,但新嫁娘精致绝美的五官,却只是换来新郎倌轻蔑的眼神。   娥眉只能摇头,她要失望什么?失望自己没早一点认识他?   她更不懂,这么帅的男人,为什么要强娶民女?   「事以至此,妳心中还在念着他?」   「谁?」她被问得一头雾水。   「需要我明说?」他笑得更为冷酷。「云从龙。」   云从龙?哪位啊!   她蹙紧眉,虽知道无论再怎么想也不会有答案,仍试图搜寻脑海中的记忆,搞不好能从西门娥眉的数据库里调出点线索来。   但看在靳玱阳的眼里,她困扰的神情是种挑衅。   「妳若要继续挂念他也无妨。」他语气如冰,无表情的模样严峻得教人颤栗。「但我警告妳,妳已入了靳家,自此便是靳家人,倘若日后作出任何有辱靳家之事,妳与西门家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说的话,她虽听见了,却一时也无法理解。   由他的话意推敲,难不成是三角恋?她和那个云什么的是一对,然后新郎倌横刀夺爱?或者是她和新郎倌原本就是一对,结果她却劈腿云什么先生?   不管是哪个,眼前人没半点好脸色就是事实。   「不回答?我便当妳是理解了。」极其冰冷的声调由他口中发出,靳玱阳褪下大红喜袍抛在脚踏,踩着喜服跨上新床。   「等等!你做什么!」她瞪大眼,危险的警讯在脑中大响,哪来得及赞叹他那肌理分明的好身材,就已被他压在喜床之上,颀长的身躯形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但即使脸色刷白,也阻止不了对方更进一步的动作。   「洞房。」靳玱阳不曾改变过脸上的刚硬漠然,双手却不留情地将她的凤冠捧起,也不在意其价值,随意便朝地面一扔,再拉下她身上一层层嫁衣,或扯或撕,让她白嫩似雪的肌肤一吋吋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也知道是洞房啊!   「别这样……」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啊……」这种禽兽一样的粗暴举止对她来说太刺激了啦!   「我自是知晓。」他轻哼,似笑非笑。「若妳非完璧,量西门家也不敢将妳嫁入靳家。」   「我不是那个意思!」娥眉慌乱地推着他那厚实的胸膛,见他不动如山,更是又急又慌。「后退一点……你这样我会害怕……」   怎么办?怎么逃走啊她!   「哦?」她的反应教他兴味盎然。「意味着只要别令妳惧怕即可?」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又重复了一次。「拜托你别硬来好吗……」   他略微挑眉,眸光暗去三分。   「妳已是我靳家人,还想为他守贞?」即使脸上表情无太多变化,但低沉的声音已显示他的愠怒。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第三度澄清,却怎么也无法提出证明。   「那就闭上嘴。」靳玱阳羞辱般将她翻转过身,让她趴伏在床铺之上。   他热烫的胸膛欺压上她的光洁裸背,刻意与她紧密贴合着,她清楚感觉到他用大腿强势地挤开她努力想闭合的双腿,形成一种难堪的姿势。   接着,他咬住了她颈后系绳,只消轻一扯动,就能将她的肚兜松开。   她不由自主发抖,却完全无法抗衡他的力量。   「求你……不要……」不说倒好,一说便感觉到颈上的细绳已被拉开,接着,胸前的绣工精致的肚兜不争气地被抽起丢在一旁。   她只得将前胸紧紧压在床铺之上,但他却不肯放过,硬是将她拽起。   「你究竟想怎样啦……」被迫赤裸面对他的她,所感受到的庞大压力已让她嗓音挟带哭腔,就算想踢他一脚,却发现自己早已手脚发软。   不同于她的慌张,靳玱阳一脸泰然自若,丝毫无半点精虫冲脑的猴急模样,娥眉悄悄将视线移至他下腹部——   幸好,他下身并无她所担心的反应。   她松了口气,猜想他可能是吓唬她,不是真心要提枪上阵。   可惜,她才刚这么想,只见他意会般噙起笑,将手掌至于上头捋弄,动作不疾不徐,可掌中柔软的分身转眼间便立挺涨大,瞧得她瞳孔也跟着放大。   她……实在太小看男人了!   娥眉当机立断逃命,可靳玱阳已抢先将她压制在床铺上,并拉下她的亵裤——她反射用脚踹他,但还没触碰到他身体就被牢牢抓住。   「不要……」恐惧排山倒海,令她霎时脑袋一片空白。   青白交掺的容颜,与剧烈颤抖的细肩,即使将一切收入眼底,靳玱阳仍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一双大掌强势分开她的双腿,猛一挺腰,他的残忍,撕裂了她的未经人事。   「不……好痛……」连思考的余裕都没有,剧痛令她不敢动弹,想逃却又无处可逃,因疼痛而聚集的泪光迅速凝结成泪珠。   「放松。」双手撑在她的耳鬓旁,他居高临下般俯视着紧锁双眉的她。   「不、不要……」她没有听进去他说了什么,只是不断摇头。   「不要?」她痛楚的表情是他胜利的象征。「很好,那就忍着点。」他弯下身,吻去她眼角泌出的泪,非是怜惜,而是品尝着骄傲的甘液。   西门娥眉,云从龙的未婚妻,如今在他身下呻吟。   他规律地动着腰,纯粹往来推送,既无情爱缱绻,也非逞快泄欲,即使听见她的细微嘤咛,他唇边也只有冷若冰霜的笑,燃不起炽烈的温度。   这场交欢是占有、是征服,是藉由结亲证明靳家在西门家之上,更是向云从龙宣示着,他靳玱阳会将他的一切全数侵吞、纳为己有。   这是他的报复,不在乎西门娥眉是否无辜,只为了自我满足的报复。   下方的她,瞧见了靳玱阳冷静且冷血的表情。   他高高在上,而她卑微地由其摆布,真实到无法漠视的痛楚不断来回贯穿她的身心,他的奋动令她痛苦难当,逃不过他的悍然侵略。   她知道,这个人用这种方式羞辱西门娥眉,是为了见她崩溃。   可她不是西门娥眉,她是罗司砚!一个倒霉的代罪羔羊!   她想吶喊、大喊、狂喊——她到底是该死的遭遇了哪门子的鬼事情!   先是台风天掉进大坑里,来到这个搞不清楚时代的世界,然后赶鸭子上架一样的拜堂成亲,再莫名其妙被自己的「丈夫」硬上……   这到底是什么整死人的恶梦——她想醒来,她不要再梦下去了!   可是她醒不来!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   即使再惧怕,她终究没有痛哭叫喊,而是狠狠咬住下唇,硬是不让自己情绪失控,不让眼前这个人志得意满。   他折辱西门娥眉的身体,却不能折辱她罗司砚的尊严!   上方的他,冷睨着西门娥眉所有的表情变化,包含那几乎出血的唇。   这女人,比他想象得倔。   但那又如何?她终将臣服于他,一生为他生儿育女。   挑眉,敛眸,轻笑。   在权力的宣示中,他愈发激狂,一波波不停歇的强肆冲击,终于使他愉悦地在她身上留下了专属于他的印记。   而她,昏死了过去。 第04章 婆媳战争千古不灭   天亮之后,她并没有从她认为的恶梦中醒来。   她仍然不是罗司砚,而是该死却死不了的西门娥眉。   难以忽视的酸痛弥漫全身,大腿内侧间湿黏的触感教她皱起眉,她坐起,用一种极为不雅的坐姿,低头看见了毫无任何遮蔽的下身。   周遭,凌乱的被褥、扯裂的纱帐,她想找件衣服蔽体,却发现喜服只剩下一只袖子,她继续摸索,找到了本来应该是叫做肚兜的东西,幸运的是布料看上去还算完整,不幸的是她根本不懂得如何把这块布穿在身上。   欲哭,无泪。   即便是想一死了之,但就怕真死了她也回不去原来的时代。   无论如何,要死也得先往西门家的井里跳。   「春风?」她朝外叫唤了一声,见无人应答,她疑惑,再度叫唤一次,此时外头终于有了动静,有人推开房门走入,却是另一个陌生面孔。   「夫人,绿竹来替您梳洗。」模样清秀姣好,但五官较为成熟,应已年满二十的女子将手中铜盆至于架上,即使眼见床榻之人未着片缕,也丝毫不为所动。   娥眉错愕,看着对方毫不犹豫拧着布巾,上前欲为自己擦拭身躯。   「春风呢?」她立即阻止,就算因为工作缘故对女性裸体习以为常,但不表示她有开放到轻易让人触碰她的私密之处。   「夫人的婢女今早已随送亲队伍回返西门家。」对方倒是毫不在意,显得她大惊小怪。「今后便由绿竹伺候夫人。」   她微愣,随即意会过来。   她知道了,靳玱阳要孤立她。   这个人,就是所谓的眼线吧?   只能说靳玱阳打错算盘了,莫名其妙来到这时代的她原本就跟被孤立没两样,而且从她身上也套不出任何东西。   「原来如此,往后就麻烦妳了。」她勾起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从容,与其拒绝,不如趁此打好关系,搞不好比急着嫁女儿的诡异西门家对她帮助更大。   「绿竹不敢。」绿竹低下头,看似礼数周全,却是冰冷疏离。   「帮我洗漱更衣吧!」敬业演出的她,让始终面无表情的绿竹为她擦拭身躯。   不过,当布巾触碰到敏感处,撕裂伤带来的刺痛仍让她忍不住低呼。   绿竹连忙抽手道歉,她摇头表示没事,但垂眸一看,却见对方红了脸颊。   该羞的是她吧?被折腾成这德性,还得大开门户让人清理,再具有幽默感,总不能苦笑着说:「不好意思,妳家主人太勇猛了,请多包涵。」   「欸……请问妳有药膏吗?」她尴尬地开口。   「绿竹这就去取来。」绿竹这才惊觉回神,语气中隐约藏着一丝同情。   娥眉挪了挪身躯,挑整出较为舒适的身姿,之后绿竹取来药膏,她伸手接过,自行涂抹在红肿发疼的伤处,不好意思连这种事都被人服务到家。   工作被抢的绿竹,也没耽搁半点时间,开始替换床褥垫被。   「老爷交代,今日起须远行多日,请夫人于府中好好休养,切勿累坏身子。」   「老爷?」娥眉一时没意会过来,「妳说的是靳玱阳?」   闻言,绿竹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她,似乎对直称丈夫姓名的新夫人感到质疑,但又恢复恭敬。   「老爷还交代,奉茶时务必换上这些。」话说完,她双手捧上一套绣着五彩牡丹的艳红丝绸,又另外端了一盘簪花珠翠,让娥眉挑选喜爱的样式。   「他让我一个人去?」她有些讶异,靳玱阳打算做到这么绝?   「老爷于五更天时便已出门。」绿竹回答得事不关己。   「是哦……也好啦……」有他在搞不好更惨……娥眉无声自语。   她被搀扶下床,忍着酸疼换上全新的衣物,再一拐一拐地走向铜镜前落坐。   绿竹熟练地为她梳发,在发髻上横插了一支流苏步摇,再簪了两朵小小的镶金珠花,她拒绝浓妆,于是略施脂粉轻点胭脂,只消片刻便已无任何狼狈模样。   一切没什么好不满意,除了因为没内裤穿而少了点安全感。   不知在这时代开间内衣设计公司是否能大赚?   她还在想怎么自我吐槽,外头却已有人来叩门。   「夫人,时辰到了。」   娥眉走出内室,奇怪的是,应该贴身服侍的绿竹并没有跟随,反而是名老嬷嬷领着她前往厅堂。   她不懂,这算是另一种分工严谨?   谁知道,她只想问,这位步履如飞的老嬷嬷就不能放慢点速度吗?   身为菜鸟新娘,娥眉只能咬牙忍痛,行步扭捏地跟在后头,一路回廊蜿蜒曲折,彷佛无边无际,走得她好像脚痛的美人鱼一样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撑到了终点,谁知一踏进大厅门坎,鸡皮疙瘩立即窜升。   她望着坐于其中的众多亲眷们,一个个像是面试官毫无表情,由周遭投射过来的二十余道视线,彷佛这些人全知道她昨晚和靳玱阳做过了。   讽刺的是,她的丈夫新婚隔天就丢下她出远门去,不就摆明她讨不到欢心?   唉,刚开场就处于弱势的她,该如何应战?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歹西门娥眉也是位官家千金,有娘家做后盾,猜想也不会被为难。   娥眉小心翼翼走上前,现场没见到男主人,唯一的男性坐在亲友团里,模样不过二十多岁,不可能是靳玱阳的父亲,或许是兄弟。   常理判断,坐在正中央的人最大,而端坐在正中间、一身锦缎华服,年约四十出头的妇人,看来就是主审、不,她的婆婆。   看着对方跟前的蒲团,她二话不说先低头跪了下去,出糗再说。   果不其然,她一跪,旁侧便有人捧上茶盘。   娥眉暗自庆幸,还好给她蒙对了。   「娘,请用茶。」她努力模仿曾看过的古装剧,跪在地上双手举茶。   「果然是个标致的孩子,真是阳儿的福气。」靳母缓缓开口,态度不冷不热,只是眼神之间流露着一股不明显的鄙夷。   阳儿?娥眉强忍抽搐的嘴角,脑袋中立即浮现那首「小小羊儿要回家」,真是跟靳玱阳那个强奸犯一点都不搭。   「多谢娘的称赞,能嫁进靳家,才当真是娥眉的福气。」她挂上服务业专用笑容,反正恭维的话说上几句肯定没错。   她理所当然地想着,却没有想到话一说完,现场陡然降温。   靳母只是略挑眉,没再开口,也无其他反应。   怎么了?她刚刚踩到什么地雷了吗?她满头雾水,一杯茶举得双手发酸,面前之人却迟迟不接。   众目睽睽,竟然也无人出声。   不会吧?难道是传说中的婆媳战争?感觉到明显的不友善,这些人冷漠的反应告诉她,西门家并不是块好招牌,恐怕她的处境比想象中更糟糕。   她低头悄悄数着时间,就在第二百九十三秒时,靳母终于伸手接过茶杯。   阿弥佗佛,侥幸只刁难了五分钟。   「我向来惯喝温茶,往后奉茶时需待片刻再递上,这么说妳可记住了?」靳母面露微笑,嗓音和煦如春风,说出来的话语却恶劣得像台风。   哦哦,好和气的下马威啊!不仅靳玱阳这位大BOSS难应付,就连她的直属上司也不是省油的灯,看来西门娥眉可说是嫁进了个超厉害的家庭。   唉,前途多难了她。   不如藉此引发冲突,好让她被休掉赶回娘家?NONONO,风险太大了,她不相信还没整够她的靳玱阳会轻易写休书,现在闹事岂不是自讨苦吃?   说来说去,还是得先安稳度日才行。   「是,娥眉记住了。」她堆起笑容,甚至笑得有点痴呆,当作听不出刁难。   靳母看似满意的点头。「靳府家大,需顾及的细节甚多,既然身为长媳,往后妳持家须谨慎小心,勿落人口实,倘若何处不懂,尽管发问。」   「是,娥眉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懈怠,还请娘亲不吝指导。」镶嵌在脸上的虚伪笑意更甚,既然上司和气,做下属的就要更客气,这可是职场生存之道。   靳母轻应了声,没再多表示其他,连什么传宗接代让她含饴弄孙的客套话都省去,接着她陆续向其他人奉茶,气氛看似平和,却一点也不热络。   折腾又流于表面的礼节结束,退出厅堂之后,连参观的闲暇都没有,她又被领回原来的院落,甚至被嘱咐着不许乱跑,活动范围仅此新房。   感觉浑身快散掉的她,呈大字型趴在已更换过被褥的床铺上,一脸疲累。   「持家?」回想起靳玱阳母亲说的话,她冷冷一哼,连房门都不许踏出,哪可能真让她持家,不过是变相的软禁。   无聊,既然讨厌她,干麻硬是要娶她进门?   娥眉重重叹了一口气,想当初实在过于自大,事实上不是换个时代古人就会变成白痴,可以让她三言两语唬弄过去。   更重要的是,这鸟地方根本不能用她过去二十多年的常理来判断。   现在的她,身边无任何亲信,周遭的人也不友善,就算想找人解气,瞧这空荡荡的房内,哪来的受气包?连绿竹也不知上哪去了。   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谈何容易。   总之,还是先融入这个环境,进而找到脱身的方式吧……   她的生存之道,低调、低调、再三的低调。 第05章 孤立   晴日里,娥眉啃着手绢里的小糕饼,四处闲晃。   个把月来,在她装乖以及靳玱阳根本没回家的情况下,活动范围已从新房扩大至庭院。   没有亦步亦趋的监视者,因为每个人都很忙,经常不见人影,也没有人想和她说话,只要她定时回到房间吃饭,装模作样将礼节顾好,不惹麻烦让绿竹好交差,基本上无人会理会她。   不过,虽然没有人愿意和她接触,但作为一个米虫算是自在了。   这是幸运还是悲哀?   靳玱阳所住的地方,取了和他一样难相处的名字——日啸楼,面积和她家附近的公园差不多大,内含楼阁花圃草坪池塘,只差没有溜滑梯。   突然有种感觉,若真的离不开此处,只要不再见到他本人,就这样待在靳玱阳纪念公园里吃饱睡睡饱吃度过一生也不赖。   可不幸的是,听说他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更不幸的是,她还没想到任何应付他的办法。   洞房夜的阴影尚未散去,可恨她受困在这封建社会里,倘若发生在她生活的时代,绝对告到他脱裤。   但这就是无奈之处,犯罪者不是她,却在这监狱里服无期徒刑。   不过,既然有个把月的闲暇时间,怎么不趁机逃走呢?   啧,她也想逃啊!   ——娥眉无奈地看着面前紧锁的院门。   瞧,好样的靳玱阳,没看过住在自己家里头还要上锁的!   爬墙、挖洞,藏首饰,电视里看过的她都试过,墙是爬上去了,但墙外的世界完全不比这孤岛般的日啸楼,随时都有人走动,不够她时间找到通往府外的道路就得赶紧爬回来;虽说每日清早绿竹会来为她梳妆打扮,但掌灯时分就将她的首饰全拆下,盘点得清清楚楚,发簪上少了一颗珠子都要将整间房翻过来找,更别提挖洞了,样样物品都有专人控管,用汤匙挖吗?   莲足一抬,精致绣鞋踹向朱红的木门,即便每日一踹,也改变不了事实。   眼前只不过是日啸楼的一处偏门,就算真让她挖个洞钻出去,也不一定能安然离开靳府,更甭提逃回连位置在哪儿都不晓得的西门家,又不是出了大街伸手叫辆出租车就能解决,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总而言之,必须名正言顺走出靳府大门。   哈,走出靳府大门有何困难?   首先要有权,有权便能自由行动,但权从哪里来?靳玱阳身上来。   再来要有钱,有钱到哪都能生存,但钱从哪里来?靳玱阳身上来。   说来说去,她还是得要先搞定靳玱阳。   怎么搞定?   「唉……比登天还难啊……」一想到他,她胃都痛了。   离开落锁的偏门,原途折返的娥眉一路朝书房走去。到了书房,又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推门进入,大剌剌便往书桌处坐下。   书房是她这两天发现的秘密基地,没有上锁,平时也不会有人靠近。   她趴在桌上,纤纤玉指戳弄着紫檀木笔架上的毛笔,百无聊赖。在她身后,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画面之中奇石嶙峋,烟笼雾锁,山色堆青,水似蓝染,强烈呈现出苍茫冷峻的意象,充分符合其拥有者的难相处。   「难道我今后都只能拿毛笔了吗?」虽是科班出身,但她一向擅长西画,书法水墨却非她的强项。   看看这地方,没计算机、没电视、没手机,没咖啡蛋糕下午茶,失去自由的米虫生活,就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品味不了慢活的乐趣。   在桌面画了几个圈圈,坐不住的她干脆起身,改在书房里转悠。   唔……藏书还挺多的,但那个人真的会看书吗?   不知有没有春宫图?   噗嗤一笑,实在太低级了她。   娥眉摇头暗斥自己,但仍充满劣根性地动手搜寻靳玱阳是否有秘密藏书。   「阴阳八卦?」古代的天文学,也好,用来打发时间,   她兴致勃勃地翻开——然后瞬间呆滞。   看、不、懂……全无标点又密密麻麻的排版,看得下去才有鬼。   她扫兴地将书放回架上,深切体会到自己所学一切在这时代完全派不上用场,早知道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遭遇,当初就去念个中文系或历史系也好。   岂知,身后已有人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妳做什么?」靳玱阳冷声喝道,在他远行回府的日子,身为妻子的她没来迎接,反而躲在他的书房鬼鬼祟祟?   由背后传来的严峻嗓音,娥眉剎那间颤抖了下,僵硬地回头。   他为什么说回来就回来!   而且竟然没人告知她一声?   「老、老爷……」她赶紧低头假装温顺。   呿,靳玱阳也不过二十六七岁,与她同年却要众人称他老爷?有病!   「出去。」他轻哼,口吻却不容置喙。   可恶!也太权威了吧!她的身分好歹是他妻子,竟然这样呼来喝去?   「是,老爷……」谁教她不是七辣,是俗辣。   「慢着。」看穿她假意卑躬屈膝,实则顺水推舟溜之大吉,他眉头一挑,转瞬间改变主意。「妳回来。」   「是。」没尊严、没尊严、没尊严!   「抬头。」他睥睨着她。   「是……」即使不甘愿,娥眉也只能遵从命令抬首。   ——但怎料想得到,一与靳玱阳正眼交会,她的心脏却瞬间加速狂跳,完全不受意识控制。   白昼的他,面容比洞房那夜还要清晰抢眼,黄金比例般的五官与身材,充分符合美学,更别提那双乌黑瞳眸,深幽得似会将人的心吸入般,几乎令她失魂。   她迅速撇开视线,沉淀那股莫名的心慌意乱。   眼见她的反应,靳玱阳立即瞇起眸子,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   怎愿相信,仅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竟能惹他烦躁?   「妳方才看什么书?」他沉声质问。   「阴阳八卦。」她仍是不敢正眼看他。   心中焦躁莫名扩大。「西门家没有教过妳,女子无才便是德?」   「所以我看不懂放回去了啊!老爷问这个是打算教我读书识字?」喵咧,为什么她得站在这里受他歧视嘲讽?哼,空有帅哥面孔,却是鸟肚鸡肠。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笑。   新婚夜里哭哭啼啼哀求他的女人,隔了一个月不见已变得敢出言挑衅?是他太冷落她,还是不够冷落她?   见靳玱阳一语不发,她猛然惊觉自己的白目嘴快,咬牙暗骂自己口无遮拦,又悄悄抬眼观察,可惜无法从他脸部表情里揣测出任何想法。   「没事的话,我先退下了。」先闪再说,没事少接触这人为妙。   她预备退出房外,却在双手碰上门板时听见了他低沉的声音。   「我准妳离开了?」   果然,该死的逃不掉……   她先是定格不动,再缓缓转过身。「是……」不准她走那也早点说嘛!   本以为他又要找她的碴,但靳玱阳却只是盯着她的脸瞧,动也不动。   诡谲的气氛令她不由自主焦躁起来。   奇怪,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别人有的他也一样有,但为什么光是被那双眼睛看着,她就感到如坐针毡?   「妳很怕我?」似是知晓她的想法般,他悠然开口。   明知故问,她恨不得他快消失,或者她快消失。   「老爷是一家之主,人人敬之。」多亏她说得出来这么文诌诌的话,自己都感到浑身鸡皮疙瘩。   「这是妳的真心话?」他微瞇眸,似笑非笑。   「百分、呃不是……实属真心。」她舌头都要打结了,拜托快放过她吧!   靳玱阳打量她不安的脸庞,接着淡淡勾起了唇。   「脱衣。」 第06章 合法发情   脱衣!   「这里!」他的脱衣,是常识中的那种脱衣?   「别让我说第二次。」   她终于确认了他的意思,靳玱阳发情了,要做爱。   可是她不要啊!   你有这么欲求不满吗!不懂含蓄矜持怎么写吗!没学过万恶淫为首吗!   「现在天这么亮,能不能晚点……」她很没种的把辱骂他的话给吞下肚里。   「再不动手便由我来。」他果决截断她的请求。   「不、不,我自己来就好。」她赶紧摇手,才不会忘记上回喜服被他撕得稀巴烂的情景,等会儿她可不想穿件破布回房。   垂下头,娥眉死心认命轻解罗衫,他们是夫妻,他自然可以合法发情,即使不愿意,她也没有白目到在这种封建时代里高喊性自主权,与其拒绝求欢遭到暴力侵犯,不如顺水推舟,搞不好还能讨到他欢心。   讨好他吗?用身体吗?   她就当真无能到只能服从,去交换较好的处境吗?   罗司砚,好窝囊啊妳!   虽然脑中各种念头飞快闪过,却没有任何一种能阻止她双手的动作。   不过——   「这好难解开……」什么缠在一起的复杂腰带啊?绿竹故意整她就是?   见西门娥眉手忙脚乱,靳玱阳略瞇了眸子,瞧不出其中思绪。   「妳很会装傻。」他承认他的用意在于试探,被上回那般凌虐过后,他不信她真愿意宽衣解带,是否别有用心,有待观察。   「我哪有装傻!是真的解不开啊!」她一气急,似抗议又似迁怒,都下定决心捐躯了他竟然还说她装傻!   「放开。」他伸出手,三两下便解开了她腰间复杂华丽的绳结。   「哦……真厉害……」她傻眼,声如蚊吶,怀疑他一定很擅长解女人腰带。   靳玱阳凝视着她低垂的眼帘,长睫如扇,却不知搧进了何风景至他眼里,新婚夜里未能瞧得仔细,如今一看,她果然美得蛊惑人心。   但真正吸引他注意的,却非那绝丽的容貌。   「继续。」将手交迭回胸前,他命令道。   「是……」她哀怨地在他面前表演脱衣秀,即使心中暗谯,也不敢反抗。   衣衫尽褪,赤裸无蔽的她,像是待宰的羔羊般无措。   不形于色的他,让她在白昼里尽露娇躯,自己却仅解开腰带,两人悬殊的待遇不过代表支配与服从,唯一不受控制的仅有那为她而勃发的雄伟昂扬,隔着数层布料,也掩盖不了那明显的存在感。   她也瞧见了。   娥眉感觉自己冒着冷汗,是春天的关系?还是因为看见靳玱阳发春的关系?   「老爷……其实这样……有点冷……」   他不回应,视线审视着她,冷冽,又炽烈。   到底想怎样啦!不觉得这样大眼瞪小眼很尴尬吗?   「如果老爷欣赏过了,可以准许我把衣服穿回去吗?」   终于,靳玱阳有了反应。   他凑近她,右手指腹划过她的下颚,沿着雪白颈项朝锁骨游移,她不由自主感到颤栗,双臂起了鸡皮疙瘩——霎时,他大掌紧掐她的酥胸,力道毫无怜惜。   「好痛!」她吃痛地紧缩,还未能反应已被人拦腰抱起。   娥眉被带至旁侧暖阁软榻放下,还未躺好,靳玱阳便欺压上身。感觉到他蓄势待发的硬挺,她突然腿软起来。   「欸……为了干净、健康……我们可不可以先洗个澡?」   他理也不理,双手径自解下裤头。   娥眉冷抽了一口气。   「你这次可以轻一点吗?我……真的很怕痛……」她本来不敢吭声,想想为了减少皮肉之痛,还是厚着脸皮哀求道。   靳玱阳并未回答。   他,不可能没察觉她的颤抖。   西门娥眉不该对他造成影响,可是她确实成功牵动他的情绪,与理智相悖的渴望令他倍感浮躁,那不仅是男人对女人躯体的欲求,更是他对眼前的她的霸占。   受仇敌的女人所惑,这股冲动,教他不快。   于是他无视她的请求,强势地入侵她柔弱的娇躯。   怎能承认,上一回,是权力的掌控,这一回,却是欲望的放纵。   没有任何前戏爱抚,她痛到眼角溢泪又不敢吭声;看见她蹙眉强忍,一股怜惜之情涌上他心口,想对她温柔,却又同时兴起折磨她的念头。   「忍着点。」他松口,泄漏碍于自尊下的些微温柔。   「又叫我忍……」就不能别做吗?   「嗯?」   「没、没有……」   她的不敢反抗,让靳玱阳暂时停顿了动作,意有所思——接着,他双手置于她不禁盈握的纤腰两旁,轻一抬举,强迫她弓着身子迎合他。   娥眉变了脸色,他浓密的腹毛就在视线正前方与她结合着,她赶紧别过脸,深怕看得太仔细,实况转播她的亲密性体验。   好羞耻,靳玱阳肯定是故意的!   彷佛洞悉了她的想法,他唇边不着痕迹的勾勒着轻笑,置于她腰间的双掌移至她雪白的大腿内侧,向前一推,以近乎折半的姿势逼她将他容纳得更深入。   他目的得逞,她却无地自容。   不够溽湿的侵入已让她疼痛难当,靳玱阳又将她当成青蛙一样玩弄,M字开腿也就算了,还当她有软骨功一样乱推乱折,这个变态,知不知道她很痛啊!   她闭着眼,痛楚与不适让她既不热衷也不投入,虽知应该趁机讨他欢心,但要她演出舒服的模样实在难度太高,只能紧咬唇,期盼他早早结束。   庆幸的是他虽然强势,却不再如上回般蛮横侵犯,只是不能理解,他既然讨厌她,又何必非要利用「亲密关系」来找她麻烦?   靳玱阳望着忍痛闷哼的她,无论他是否刻意加重力道,她仍是同样表情。   他看得出来,她没有心。   即使明媒正娶,拜堂成亲,她仍不是靳氏,她还是西门娥眉。   她的人屈意顺从在他的权力之下,她的心依旧不属于他。   但他却这样的她产生了渴望——渴望接近、渴望拥有、渴望全数侵夺,让这个女人的眼中只瞧得见他一人,再也无法容纳其他。   他怎能容许?   「看着我。」他冷冷喝道,语气中夹藏着无人知晓的挫折感。   突来的命令在上方响起,娥眉无可奈何,只能张开眼帘。   岂料,就在与靳玱阳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眸相对瞬间,她呼吸一窒,只见脸上满是情欲的他,不知何时已汗流涔涔,气势也不复上回的从容傲慢。   气氛的改变令她莫名心跳加速,尤其是停下动作的他,额上汗水滴落在她小腹上同时,更有如电流穿透一般,让她不由自主浑身发麻。   她颤了颤,这时,比印象中更为低哑的嗓音传进她耳中。   「还在害怕?」   怪了?他也会关心她?   「换作是你被压在下面,你怕不怕?」横竖是死,索性不再藏话。   靳玱阳再次以沉默结束话题,唯一不同的是,这回她看见了他敛眸,而且,总是紧抿的嘴角明显地朝上扬了扬。   他笑了?   正当娥眉怀疑自己看错之时,靳玱阳又恢复了强而有力的律动。   她难受得低呼,但他却无动于衷,甚至更加深入。   可恶!这个变态虐待狂!   除却身体的交合,他仍旧没有多余的爱怜动作,他不允许自己对她产生过多的欲望,即使这股念头已超乎过往的自制,他仍告诉自己那不过是驾驭她的手段。   他要将镶嵌在她心中的记忆挖去,就此以他的存在填补,他要她深深记住他的占有,消磨去另一个男人、不,任何人的影子。   她只属于他,靳玱阳。   身下,娥眉认份地履行夫妻义务。   他要她看着他,她哪敢闭上眼,可是,眼前钢铁般的男人略带迷离的眼眸,因汗湿而显得微微发亮的身躯,以及数度难抑的低喘,却看得她不禁脸红心跳。   她形容不出体内那古怪莫名的感受,为什么明明是痛苦难耐的,却会因为他专于情欲的模样而感到浑身异常发烫?   甚至……   不,一切绝对是因为这身历其境的A片情节害的!   她逼自己忽略靳玱阳那强烈的主宰性,也不愿意正视这样一个男人会因为她的身体而激狂,没有爱意的性行为,在她认知里只不过是单方面的撞击。   只顾快意抒发的他,绝不可能引起她的共鸣。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色戒》里写着一句:「到达女人的心里通过阴道」,忍不住感到哀怨却又好笑。   靳玱阳要到达她心里,恐怕还有三百六十五公里。 第07章 交易?   一场肤浅的服从过后,靳玱阳给予她应有的待遇。   ——他严惩了擅自将院门落锁的奴仆。   看着哭天抢地求饶的小奴婢,以及拍案重斥的他,她才知道,原来对于此事他完全不知情,面对自作主张的下人,他怎么可能不发火?   想想,靳玱阳前脚才离开靳府,底下人就有胆子软禁他的妻子,刁奴欺主,他这当家当得岂不窝囊?自然得杀鸡儆猴,以立威信。   意外的是,就连绿竹也免不了责难。   「妳是房内一等丫鬟,院门落锁岂会浑然不知?」靳玱阳面若寒冰,语气毫无一丝温度。「连伺候主子都做不好,妳还有何话说?」   「一切全是奴婢失职,请老爷责罚……」绿竹细嫩的嗓音抖个不停,她不能供出是谁下的指示,可一旦被老爷逐出府,她也是死路一条。   靳玱阳心中明白此事非绿竹敢专擅,即便她不敢说出真相,他自然也知晓是母亲指使,他怒的是母亲借题发挥,干涉起他与西门娥眉的恩怨。   他喜不喜西门娥眉是一回事,但算计日啸楼又是另一回事,日啸楼的人胳臂向外,他颜面何在,尤其绿竹跟了他近十年,却愚昧至此,怎可不治?   杀鸡儆猴,是为了不再让母亲打日啸楼的主意。   始终坐在一旁的娥眉,看着这出不知演给谁看的戏,也不知道意义在哪里。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锁门的事情看起来像是另有他人指使,但这也太奇怪了吧?靳玱阳不是这间宅邸的主人吗?有人要替他整老婆,他还生气?   总之,鬼才相信靳玱阳对锁门的事情毫不知情!   她在靳府里一点地位也没有,实在没有必要作戏给她看。他耍主子威风,倒霉的不过是无辜的下人,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不是换个时代就活该被糟蹋。   「老爷,」明知没有说话余地,她仍决定插嘴。「绿竹虽然玩忽职守,但这些日子我在日啸楼里有吃有穿,说到底也没有委屈什么,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刻意将问题轻描淡写,显现一副无所谓模样。   靳玱阳将视线转向她,没想到西门娥眉会为绿竹求情。   「妳可知何谓纲纪?」他冷嗤一声,驳回她的建言。   「我只知道我都原谅了绿竹,老爷又为什么不能网开一面?况且绿竹是老爷安排来伺候我的,我和绿竹朝夕相处,换了人恐怕我一时也适应不来。」   她刻意强调人是他安排的,虽然她不懂他干嘛大费周章,不过既然要绿竹当眼线,眼下不正是机会?让她做个顺水人情给绿竹,藉此拉拢她的心,不好吗?   他微怔,瞵视她一双秋水,霎时暸然于心。   「妳嫁入靳府不过月余,倒是很懂得体恤下人。」他并不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陪嫁,绿竹是唯一服侍我的人,她有错,我原谅她,老爷再罚她岂不是太不近人情?」她不信任他,但她赌他不会在这时候把气发在她身上。   说穿了,她也不过是利用绿竹,让他相信她愿意受他监控,他没道理不接受。   靳玱阳没有应答,只是俯望着不敢抬头的绿竹,长指叩了叩座椅扶手。   「夫人为妳求情了,姑且饶妳这回,往后不可再犯。」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与想法。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绿竹不断叩首。   「没什么,不用谢我了。」从没有被人这样跪拜过,她真的很别扭。   「去做妳该做的事,退下。」   「是,老爷。」逃过一劫的绿竹,赶紧退出房外。   一室幽静。   「这样妳可满意?」靳玱阳站起身,眉眼间又恢复嘲谑意味。   又是那副小家子气的神情!   「老爷的宽容厚道,自然令人感佩不已。」她说得极不情愿。   「很好,那么往后绿竹就任妳使唤了。」他微扬唇,凑近她,轻执起她小巧的下颚。「西门娥眉,但愿妳不是将计就计。」   她是有些小聪明,可惜她错想了,他压根不需要利用绿竹监视她,否则怎会放任绿竹受人唆使,藉此掂掂她的斤两?   「老爷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懂呢!」娥眉故作无辜,呛司呛司而已,若不是他的人自作主张捅了他这主人一刀,她有机会将计就计吗?   「听不懂就好。」她这点心眼他还不放在眼里。   「如果可以,请老爷连守门的小丫头也一并饶了好吗?」   「别得寸进尺。」他嗓音蓦地沉冷。   瞬间凝结的空气教她心惊胆跳,立刻识时务地低下头。   「是……」不管怎么说,靳玱阳还是很可怕。   靳玱阳放开手,径自朝内室走去。   娥眉总算松了口气,明明计划成功,却倍感挫折。   她在作戏,他也陪着她作戏,到头来两人都成功保全了绿竹。   谁才是将计就计?这高傲自负的男人,她的心机在他面前好比幼儿园一样。   呕!真是呕!   「还不过来?」里头传来的男声,打散了她的不甘心。   「是……老爷……」别人卖笑不卖身,她是卖身不卖笑,因为笑不出来。   才走进内室,娥眉望着已开始宽衣的靳玱阳,霎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欸,老爷,你不会……又要我脱衣了吧?」保安!有这样做了又做!做了又做的吗!   靳玱阳白了她一眼。   「替我擦澡。」   「咦?」她有没有听错?这人说话也太跳tone。   他现在究竟是喜?是怒?玩笑还是认真?   他没理会她丰富的表情变化,好整以暇地等待服侍。   门外,行事极有效率的绿竹已经指挥着几名小丫头抬进浴桶,轮流倒入热水,再将布巾交给娥眉后便恭敬退出。   不得不说,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这些奴婢。   「还不快点?」他有些不耐。   刑具都已准备完全,她也只好拧起布巾,执行他对她的刑罚,   他如挺拔的雕像伫立不动,任由她一双雪白柔荑在他健壮的体魄上游走,才过一会儿,她已分不清是热水氤氲蒸得她头昏,还是暧昧的气氛教她脸红。   她不敢多想,尽职地为他擦身。   虽知她无心挑逗,可那认真的举止在他眼中却极富诱惑,转瞬之间,靳玱阳毫无遮蔽的欲望在她笨拙却不敢马虎的动作下起了变化。   瞧见那更甚以往的雄伟,娥眉眼底浮现强烈的恐慌。   「今夜不作。」似是看穿她的想法,靳玱阳已率先开口。   呼,太好了……她没有应答,小巧脸蛋却洋溢着逃过一劫的喜悦光彩。   他将她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明知是自己先带给她痛苦折磨,如今她抗拒亦为必然,但胸口那名曰为心的位置却像被针狠挑了下。   无语沉默的他,让娥眉将他从头脸至脚底全都擦拭洁净,方始退开。   「进去。」语音方落,他已背过身更衣,瞧都没多瞧她一眼。   进去?   娥眉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靳玱阳的意思。   原来这桶热水,是备给她的?   她回头想说些什么,他却已离开。   难以形容的感受在心头悸动,一如难以捉摸的他的心思,她不懂,此时也不敢花时间去懂,只怕靳玱阳说变就变,转眼间又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多想无益,还是快脱衣洗澡吧!   聆听屏风那端的声响,靳玱阳闭上双目,以长而深远的呼吸抑制体内的鼓噪。   即便情欲高涨,他仍选择隐忍。   回忆她方才如释重负的模样,他眸中深处扬起复杂的情绪,照理说无须禁欲的他,竟觉得为她抑制一回也算值得。   无声喟叹。   可笑,亦不可笑。 第08章 花季未了   「夫人,请用茶。」   「谢谢。」娥眉接过绿竹双手奉上的茶杯。自她全力阻挡下,靳玱阳大发慈悲放过绿竹之后,满怀感激的绿竹便全心全意侍奉她,态度可说是毕恭毕敬。   啜饮一口杯中茶水,先苦后甘的滋味于口中散开。   「夫人千万别说谢,服侍主子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听,多感动啊!   「别客气了,」娥眉刻意挤出了爽朗的笑容。「妳既然为我付出,说声谢谢也不过动动嘴皮子,我又何必吝啬?」   「夫人……」失职在先,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如此宽容对待。   「身在这地方,我得习惯被服侍,也得习惯被感谢,大家年龄相近,无人看见的时候就别管那些阶级划分了,至少能够轻松自在些,妳说是不是?」   全力阻挡?大发慈悲?哈,在靳玱阳面前窝囊到底的她,哪来的胆子奋力护卫谁?唯我独尊的他又何须理会无足轻重的她?他顺水推舟,把绿竹往她身边推得更近,看似施以小惠,还不就是方便监视得更紧。   如今绿竹是跟她变亲近了没错,但她反而要更加谨慎提防,还不如先前无人搭理时来得自由。结果,她仍然是个无钱无权的挂名妻子,在靳家的地位也没任何改善,唯一的好处只是在靳府的移动范围扩大。   这有什么用?她也没兴趣天天逛大观园好吗?   再不然,去求靳玱阳带她出府?   唉,恐怕她就是求到嘴里都出血了,他也只当她是喝了苋菜汤吧!   「夫人……您还好吗?」见娥眉发呆发到咬牙切齿,绿竹关心问道。   「没事,我很好。」眼见绿竹嘘寒问暖,她却无法判别那是真心或假意,想想又是索然无味。「茶空了,再帮我倒一杯吧!」就让她以茶代酒,一醉方休算了。   「是。」知晓夫人不愿多提,她只能走至一旁添炭煮茶。   曾服侍大老爷多年的她,受嘱托照顾这位曾与他人有过婚约、未进门便闹得满城风雨的新主子时,起先也满心不愿,于是阳奉阴违,甚至听从老夫人那头的挑唆,纵容小丫头将院门落锁。   事发后,夫人非但不记恨,还在盛怒的老爷面前为她说话,老爷向来无法容忍奴仆不忠,若不是夫人求情,为老夫人背了黑锅的她肯定无法被轻饶,对于夫人的恩德,怎能不感怀在心?   不受丈夫疼宠的女子本就可悲,况且夫人虽言行不够庄重,为人却极好相处,明明没有过错,仅因曾与他人有过婚约便遭受冷落委曲,即使怀着愧疚,身为奴仆的她也只能祈愿夫人能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夫人,牡丹园里现正值花季,是否要过去瞧瞧?顺道散心。」她实在不忍心见夫人成日郁郁寡欢。   「不了……」花花花……她的人生只剩下赏花了吗?比起赏花她还比较想去观星,可惜这里虽没有光害,却有限制她夜游的人害。   娥眉无精打采地托腮,睨着夹取炭火的绿竹。她清楚自己是在靳玱阳眼皮子底下过活,没有他的默许,想必绿竹也不敢对她言听计从。   若想要获得靳玱阳信任,又不想与他正面交锋的话,她必须得先把绿竹当作自己人,藉由绿竹透露自己的无害,放松他对她的戒心。   说来容易呢!若她真那么极富心机,还需要在这坐困愁城吗?   她当初实在太过自大,如今靳玱阳教她深深明白了,不是换个时代古人就会变成白痴,可以三言两语唬弄过去。   可恶,愈想愈不爽,她索性起身,就不信斗不过他。   「夫人怎么了?」主子突然的举动令她不解。   「绿竹,」她走近,握住绿竹的手,脸上满是恳求。「妳我年龄相近,无人看见时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妳觉得如何?」   「奴婢不敢……」绿竹霎时惶恐。   「别再奴婢了,听了好烦!」她蹙眉不给拒绝,甚至噘嘴表达不满。「上回妳也听见我说的,我没有陪嫁丫头,就这么孤零零嫁到靳府,妳是我头一位朝夕相处的人,难道非得和我生疏吗?」救命……好假啊她……   「绿竹知道了。」绿竹低下头,自嫁进府以来始终和善守礼的夫人,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又说了这么一番肺腑之言,令她实在愧疚不已。   「这样才对。」她真是感谢这副我见犹怜的外貌。「过来,我们一道坐着说说话。」娥眉笑得一脸灿烂,拉着绿竹走至窗棂下的软榻落坐。   「绿竹,妳服侍老爷多年,妳可知他平常喜欢什么?」   绿竹面露迟疑,但看见娥眉满是期待,十分希望讨好老爷的模样,想想又是不忍心。   「老爷平日鲜少娱戏,偶有赏画作为消遣。」   「画?」娥眉眼角瞇了一瞬。   「老爷自年少时便爱作画、赏画,书房内那幅奇石山水便是出自老爷手笔。」绿竹眸中隐约露出崇敬。「老爷的画,连画商都曾出高价欲买呢!」   她黛眉微蹙,是了,墙上那幅,仔细一想果然很有他的风格。   既然知道靳玱阳爱画,得让她想想如何利用这点……   她不擅水墨,若用毛笔肯定无法令他惊艳,引不了他的注意一切便是白搭,该怎么办好咧……   正当苦恼之际,她突然瞥见一旁煮茶的炭炉,眼睛瞬间为之一亮!   真是,米虫当太久,连脑袋都格式化了,竟然忘记有这个!   「绿竹!」她咧开嘴,笑得如沐春风。「妳能不能帮我取些炭枝来?」   「炭枝?」绿竹一脸错愕,无端端要炭枝做什么?   「没错,愈细愈好,另外再找些布条、宣纸、木板,大约这个大小……」她比手画脚,在空中画出方形的框架。「还有,再给我一颗白馒头,快去快去!」   绿竹满头雾水地被打发出门,几刻钟后,依照指示取来所有材料。   娥眉拿着细炭枝在纸上试了几画,挑出其中满意的几枝,削尖后缠上布条,和白馒头一同放入袋子里头。   「夫人打算做什么?」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关联,她怎么也看不明白。   「妳说牡丹园里正值花季对否?喏,我们去赏花。」既然靳玱阳要绿竹盯着她,那么她也得人尽其用,才算对得起他不是?   「赏花?为何要带炭枝与馒头?」   「妳等会儿就明白了!」   娥眉强拉着绿竹离开日啸楼,一路上她刻意笑脸迎人,充分利用靳玱阳重新赋予她的「自由」,想办法在府邸内多增加些存在感。   虽说牡丹园离日啸楼并不远,但两人也走了近一刻钟的路程才到达目的地。   午后花园里,万紫千红的牡丹盛放,如碗大的花朵娇嫩艳丽,花瓣层层迭迭,色彩斑斓,香气馥郁,放眼望去煞是迷人。   美景当前,娥眉想也不想立刻席地而坐,将四开大小的木板跨放于大腿上,动手铺起纸张。   「夫人……这并不得体……」绿竹赶紧弯腰提醒,又左右张望,要是教其他人见到,恐怕少不了闲言碎语。   「那妳帮我把风。」她脱口而出,也不管绿竹是否刷白了脸。   眼见夫人窸窸窣窣动起笔来,自顾自陷入绘画世界中,即使诸多疑虑,碍于身份,绿竹也只能服从,于一片灿烂花海发起呆。   清风微扬,明丽春光下,粉蝶于各色花间翩翩飞舞,娥眉专心画着牡丹的手没停过,却在猛一抬头间,见到更加动人的景致映入眼帘——   她心神荡漾,丢开进行到一半的画作,换了另一张新纸,将目标锁定在绿竹姣好的侧脸。   试了几笔之后,欲罢不能地朝绿竹招手。   「绿竹,过来这边坐着!」   「夫人,您别折腾绿竹好吗?」绿竹充满为难,自来到靳府服侍当时还是少年的老爷起,从没有遇过如此荒唐之事,夫人年纪虽小,也不该如此不顾分寸。   「放心,我很快就好!」技痒的她,无视抗议与应有的顾忌,强逼绿竹坐在花间。「妳坐着别动,无聊的话小睡一下也行。」   面对娥眉的要求,绿竹最后无奈地任其摆布,主子耍任性本就是权力,想想难得见到夫人开心,当作补偿也好。   不过,就在她因无聊不慎打起小盹之际,耳边传来了疑似喝采的嗓音。   「怎么了!」她瞬间惊醒,紧张得看向雀跃不已的夫人。   娥眉将画纸递至她面前,眸里满是炫耀。   「妳看!很漂亮吧!」   「这是……我……?」绿竹目瞪口呆,仅是黑白勾勒的线条,她的模样竟被描绘得栩栩如生,更难想象这幅画是出于一枝细炭。   娥眉拨开额前垂乱的发丝,对这幅临时起意的牡丹美人图感到自豪。   久没动笔,淋漓尽致的快感教她意犹未尽,搞心机太累人了,靳玱阳什么的早抛置九霄云外去了,先玩再说。   「这叫炭笔素描,是幼年一位云游四海的老僧人所传授的,据说是海外流传的技巧。」当然,兴奋之余仍是得消毒一下。   见绿竹看得目不转睛,她更是庆幸自己的功力没有退化。   「以后妳要嫁人,就拿这张图去相亲……不,我再重新帮妳画张彩色的,保证迷到一票男人。」   听到相亲二字,绿竹双颊霎时有如熟透的苹果,羞燥得不知如何是好,视线好不容易由画纸移开,却在瞧见娥眉的模样时瞬间被吓傻。   「呃!夫人……」   「怎么?想学吗?我可以教妳。」   「不,不是……夫人您的脸……」 第09章 人在异乡只怕想家   「我的脸怎么啦?」娥眉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才想到因为涂抹炭粉,指腹早已乌黑一片,而她刚才又在脸上乱摸乱碰……   这下子好笑了。   「我去打水来!」心思一回到工作,娇羞少女立刻恢复一级女仆的职业水平。   「等等,画像一道拿去收好。」身为事主,娥眉反倒没那般紧张,许久没动笔的她,还想多画几朵牡丹过瘾。   绿竹小心翼翼捧着属于她的画像离开,牡丹花圃之中剩下娥眉一人。她再度沉浸在素描里,未曾注意周遭是否有人经过。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轻轻嫩嫩的女子嗓音,和另一名男子正在对话。   谁呀?   娥眉停下动作,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对男女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曾见过那男子,靳玱阳的弟弟,靳琰灵。   「糟糕!这可不好应付了……」心知不妙,她赶紧将画纸木板塞进花丛,虽只在奉茶那天有过一面之缘,但只要姓靳,绝对不是能轻易呼拢的对象。   听说靳琰灵是个长年卧病在床的药罐子,平时也极少踏出房门,恐怕是因为今天天气好出来赏花晒太阳吧?   啧,她真是挑对了个好日子。   正想连自己也一并藏进牡丹花丛之际,眼角余光已瞥见两人走近,似乎也发现了她,她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子,背对他们假装赏花。   男女两人来到跟前,靳琰灵身边的丫鬟率先认出娥眉,恭敬行礼。   「夫人。」   「啊!」她装作突然被惊吓一般转身。「原来是二爷……」   说话同时,她低下头,利用礼数遮掩见不得人的脸,就算是欲盖弥彰,也希望能侥幸逃过一劫。   「大嫂也好兴致前来赏牡丹?」靳琰灵轻勾浅笑,彷佛没瞧见任何不寻常。他的嗓音温和悦耳,是靳家人中唯一对她不带有轻慢敌意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令她放下戒心。   「是啊,二爷也是?」她表面亲切,背地里冷汗狂流,深怕靳玱阳在此时刚好出现凑一脚,即使她没做任何亏心事,但靳玱阳要整她是不需要理由的。   只求靳琰灵千万别说出「我们一起赏花吧」这句话。   「本是如此,既然大嫂先来了,就不打扰大嫂兴致。」出乎意料,靳琰灵并无逗留之意,语气里也似乎隐藏着什么。   「芙颜,回去了。」   「是。」芙颜应声,伸手相扶。   「二爷慢走……」快走快走。   心有旁骛的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听懂他的话意,只是暗自庆幸他没打算留下,但就在她心生松懈之时,靳琰灵的回马枪如雷震耳。   「不过真巧,不仅大哥爱画成痴,想不到原来大嫂也擅丹青?」   闻言,娥眉惊诧得抬眼,那微带笑意的面孔便映入眼帘。   她吓了一跳,立即垂下视线。   那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娥眉内心揣揣不安,怪的是,即使两人四目交接,靳琰灵却什么也没再多说,,在婢女芙颜搀扶下,两人似过水无痕般离去。   娥眉怔立原地,登时有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这下危机究竟是解除还是加重?   一如当初所见,长年卧病的靳琰灵虽容颜清隽却显得苍白削瘦,或许以弱不禁风来形容他并不礼貌,但他确实给了她这样的印象。   实在……和他哥差好多啊……   倘若靳玱阳是如烈日中天般令人望而生畏,那么靳琰灵就像是山水之间那一抹云雾,沁凉舒服却捉摸不定。   好比刚才,明明她脸上脏污如此明显,说没瞧见太过牵强,但视而不见似乎又太过反常?而靳琰灵客气的言谈中,似乎又对她有所防备?   自嫁入靳家,她一直觉得气氛很古怪,直到由绿竹口中得知,继承家业的靳玱阳是庶子,病弱的靳琰灵才是嫡子,她的婆婆,其实是靳琰灵的母亲。   靳玱阳的生母已逝,而他与嫡母间仅称得上是和睦,讲白一点就是互不侵犯。   这便可以理解,嫡母独揽靳府所有内务,难怪她连沾都沾不上边。   庶子掌权,谁都知道背后肯定有内幕,不过靳玱阳向来对弟弟疼爱有加,两人感情深厚,自小到大连口角都没传出过一次,争产反目自然绝无可能。   或许这正是靳琰灵未曾敌视她的原因?   倘若如此,又为何需要防备她?西门娥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这桩婚事,听说是靳玱阳独排众议,非要娶她进门不可。   是什么原因让他不顾反对,硬要娶一个他不爱又已与人订亲的女子?是否和那个云从龙有关系?那么他/她和云从龙又是什么关系?   停——   在此为止,她想太多了,直觉告诉她,这牵扯的东西太过复杂,搅和对她没半点好处,她的目的只有一个,离开靳府回西门家跳井,其他一概与她无关。   不管有多好奇,她绝不要去追根究柢。   「奇怪,绿竹也去太久了吧……」难道没找到靳玱阳?   娥眉环顾四周,想回日啸楼,却担忧不是每个人都像靳琰灵一样会对她视而不见,顶着这副模样回去,后果可没那么简单,不如找个水池自行处理。   她取出藏在花丛里的画板,拉扯之间,弄落了许多花瓣。   牡丹憔悴,令人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娥眉摇头,这地方待久了,人也跟着诗情画意起来?   原本不需要在意的小事,偏偏兴致一来,她索性弯下身拾捡起脚边片片残红,再以手当锄,屈身扒开附近泥土,将花瓣倒了进去。   「这时候得来点台词,让我想想……」就算对四大名著再怎么不熟,也不会忘记红楼梦里黛玉葬花的桥段。「对了,侬今葬花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后面咧?忘了,不重要,意思意思而已。   影后附身的她,陶醉在一人舞台之中,才念完,又怕被人瞧见般四处张望,确认只有她之后方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哭倒在地的贾宝玉。」她可不敢想象哭鼻子红眼睛的靳玱阳。   呃!关他屁事!   娥眉一愣,立即驱逐脑中那张冷硬紧绷的脸孔。   她承认自己见识浅薄,恋爱没谈过几场,更没遇过美男子当对手,但并不代表她得受徒有皮相的靳玱阳所惑,为那个变态乱了心神。   一心逃避着与任何靳玱阳有关的话题,这时的她恰好看见几只纹白蝶由面前飞过,在她身周转了几转。   宝钗扑蝶?双重享受一次满足就对?   趁着玩心未泯,她抓起一张宣纸对折成扇往蝴蝶挥舞——不过,以一副长期缺乏运动的身体扑蝶的她,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呼……好累……」她瘫坐在泥土地上,任由蝴蝶离她远去。   人来疯消退后,思绪沉淀,前一刻脱序的行为已恍若隔世。   瞥向宁静的周遭,偌大的靳府、偌大的花园,诡异地只存在她孤身一人。   更诡异的是她竟然做出了个花冢,还扑起了蝴蝶?   由鼻尖轻哼一声,连她都忍不住吐嘈自己,不知道设计部的同事和业务部里那些臭男人若看见了会不会笑到中风?   可惜不会有人看见,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只剩下她……   低声叹息,双眼蒙上一层黯淡,无力再演独角戏的她双手往后撑在泥土地上,仰望色彩斑斓的天际,彷佛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怎么不知不觉就黄昏了?」看看天色,绿竹离开约莫一个时辰以上了,天边夕阳如火,舒适怡人的凉风轻拂,在这昼夜交替的临界点,诱使人自暴自弃。   黄昏了,不久后便要入夜,她又得回到日啸楼内,和靳玱阳共处一室。   闷。   岂止是闷?   低头往衣裙一瞧,满身泥污的她,这下可说是乐极生悲。   到现在还不见绿竹身影,哈,或许她根本又被人摆了一道……   明知绿竹以前是靳玱阳的贴身婢女,感情自然不在话下,怎么可能会向着她?得意忘形是她的过错,本来嘛,囚犯就该安分守己不是?   苦笑一声,她放任自己朝旁侧卧,也不在乎多沾染些泥巴。   干脆躲在这里算了,在这花园里待上一夜,看能否冻出个什么病来,最好是被强迫隔离,十天半个月都不用见到他。   什么心计,什么斗智,她玩得过这大宅门里的人吗?   当什么古代笼中鸟,她宁愿回去每天被上司狂操,为了新品发表会焦头烂额,淹没在设计稿中怒吼尖叫,也比听见「老爷」二字就瑟瑟发抖的日子强。   可是,她真有办法离开靳玱阳的掌控?   如果逃不出靳府,是否她就要抱着说了也无人相信的秘密,老死在此?   咬起下唇,她突然间想念起自己的家,想起每次加班回家后总会看见妈妈厨房里为她保留的饭菜,那可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如今却……   「不要……我想回家……」理智倏然断线,无助的心情下,她压抑不住瞬间上涌的鼻酸,晶莹泪水立即沿着颊旁滑落。「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   一声又一声的泣诉,只有一朵又一朵的牡丹听见,她不是西门娥眉,但罗司砚无法表达的苦楚,只能让晚风夹带着她的悲伤啜泣,扬向远方。   良久,兴许是哭累了,她感到昏昏欲睡,闭上眼,沉重的睡意迅速蔓延全身,让她无意再睁开双眸。   只是……   怪了,怎有种温热的触感袭上脸颊?   谁?谁靠近了她身边?又是谁触摸了她?谁将她抱起?   还有,是谁的叹息声……如此怜惜…… 第10章 公主抱的顶级享受   夜风习习,寝房内,雕花大床前垂挂的喜红纱幔已被换成了松绿色的蝉翼纱,旁侧茶几上,铜炉燃着檀香,轻烟袅袅。   娥眉由沉睡中转醒,思绪一片混沌,双眼朦胧,瞧着昏暗的室内,不知因何,烛火明灭间,透漏着难以言喻的诡秘。   倏忽,窗一震,强劲阴冷的风由外送进,吹灭了烛火,黑暗霎时垄罩。   她诧然,发现身周一片漆黑,幽暗得彷佛无边无际。   「绿竹?」她下床,朝外唤着,却得不到响应。「绿竹?」   「我让她走了。」身旁,冷不防传来男子说话声。   「谁!」她几乎要停止了呼吸。   「妳连丈夫的声音都认不出了?」黑暗中的嗓音,似回音般回荡着。   「老爷?」娥眉跌靠回床榻,惊魂未定。   靳玱阳重新点燃烛火,一室恢复光明,同时,窗外也透进了银白月光,落在他一袭白衣锦缎之上,浑身乍看之下隐隐散发光泽。   「老爷怎么站在这里?」大半夜里想吓死谁?   「我来问妳问题。」   「问什么?」她从他毫无变化的冷脸中找不出端倪。   「何谓三从?」   他有事吗?干麻无缘无故抽考这个啊?   「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还好很简单。   「那么四德?」   这、这有点难……   「妇……」妇洁?   「贱人!妳不是西门娥眉!」随着一声暴吼,靳玱阳伸手掐住她细嫩的颈项,他目光犀利如刀,只消再一使劲,掌中的她立即香消玉殒。   「老……」她瞪大眼,无论是求饶或辩解,半句也挤不出来,只能看着他,看着那双充血发红的骇人瞳眸,似要将她吞没。   「留下妳的遗言吧!」肃杀之意布满他的嘴脸,于白光中扭曲得似鬼如魅。   遗言是吗?好!她说!她使劲的说!   「靳……玱……阳……你这个王八蛋——」   尖锐的怒吼声充斥在脑海中,同时,娥眉倏然睁眼,面前依然是红纱罗帐,夜风荡漾,一室香风弥漫,舒爽宜人。   原来一切都是梦……   她没死,却不自觉已冷汗涔涔。   娥眉看着顶上梁柱,虽已睁眼,意识却似乎无法由恶梦中解脱,感觉自己强烈心悸着,却有种无计可施的混沌感。   好一个充满真实感的梦境,将她内心的恐惧全翻倒了出来。   如果换作现实,靳玱阳也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吗?   她抚额叹息,视线一偏,这才察觉到身旁似乎躺了个人——耳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令她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再度冲回一百。   怎么会!她明明睡在花园里,怎么会回到了日啸楼?还睡在他身边!   不敢惊扰靳玱阳,她小心翼翼查看衣物,见上头污渍未清,感觉世界都垮了一半。   娥眉憋着呼吸,用极缓慢轻柔的动作越过他的身躯朝床沿移动,但就在她单脚处碰到脚踏同时,后头不幸地扬起了死神的召唤声。   「想去哪?」   完了!她的小命……休矣!   「洗手、洗脸……」她咽下一口唾沫,强自镇定。「还有洗澡……」   「哼。」   「是我错了……」她哪敢听漏那声极为轻蔑的低哼,只求好歹能留个全尸。   靳玱阳什么也没说,而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沉默。   不过,现下她身上满是炭粉跟污泥,他应该没有兴致叫她脱衣吧?   「妳……」   只是闻声,她便浑身起了颤悸,近乎窒息地聆听他对她的判决,可是声音却再度中断,虽看不见后头的情况,却能感觉他的视线紧锁着她不放,好比鹰隼盯上的猎物一般,动与不动都难逃其爪。   他……到底打算作什么……要说不说的……精神酷刑啊……   靳玱阳凝睇那彷佛微微发颤的娇弱背影,既没继续开口,也没让她转身,他神情显得若有所思,却非不满愠怒。   无可否认,他曾想大作文章,就在他挡下绿竹瞧见那画像之时。   经商多年,自然见识过不属于本土的海外画作,但养在深闺的千金竟能练就如此的画技,倒是出乎他意料。他素喜丹青,她于此时展露这一手,无非是想引他注意,那他又何不奉陪?看她能玩出何种花样。   但前往花园的他,见到的却是俯蹲于地、双手掬土葬花的她。   牡丹花海之中,单薄身姿我见犹怜,而恣意扑蝶的她,又是那么娇俏率真,令他惊觉西门娥眉不过是名天真烂漫的少女,却成他争强好胜的牺牲品。   夕阳余晖朦胧,她瞧不见刻意隐藏的他,他却瞧见了她无法隐藏的泪。   她的哭泣,哭进他的心坎。   她的眼泪讽刺着他的愚昧,为了一己之私蒙蔽心窍,他听着她的低泣,每一声都在控诉他的残忍。   她是无辜的,而他打从一开始便清楚知道。   不愿承认胸中一缕内疚,向来的傲慢自高也不允许自己对她安抚怜爱,于是他放任她累了、倦了、睡了,才伸手将那轻盈的身躯拥抱入怀。   她在他怀中睡得极沉,一路走至日啸楼都未曾见她睁眼,甚至他上了床榻,轻抚着她的脸庞,依然没能让她由梦中醒来。   带泪的睡颜瞧得他心紧,却也是唯一对他无防备的时刻。   那一瞬间,他竟希望她不是西门娥眉。   共处的时日她总是醒得比他早,他误认她浅眠,而今才知她是夜不安眠。   而他靳玱阳便是可笑的罪魁祸首。   她醒了,又是那戒慎恐惧的模样,不愿与他同床共寝,甚至没敢转过身来瞧他一眼,而他只说了个「妳」字,她都能吓得浑身颤抖。   为了满足优越,折磨她、逼她服从,他本该无比畅快,却不知因何满腹不甘。   本以为能取悦自己的,是对西门娥眉的践踏羞辱。   但他发现,比起卑躬屈膝,他更乐意听见她那些不痛不痒的挑衅。   微敛眸,似笑非笑。   他想要的,恐怕已超越当初所计算。   「转身。」   「是……」唉,祝自己一路好走。   「我刚听见了……」他顿了顿,才又接口:「由妳口中喊出靳玱阳你这个王八蛋几个字,妳怎么解释?」   娥眉刷白了脸。   她打死也不能对他叙述刚才的梦境,否则立马就GAMEOVER。   「怎不说话?我倒挺好奇妳究竟是做了什么梦,竟能有如此惊人的梦呓,也不怕传出去贻笑大方?」他刻意以话相逼,不想她用道歉求饶敷衍过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无须追问也能得知她连梦中都厌恶的对象自然是他。   他想听的,是她会用什么方式解释?   那似曾相识的轻蔑,让她将双眉紧绞成一团。   梦里杀她现实吓她还不够,附赠冷嘲热讽是哪招?这位老爷平日对她爱理不理,今晚是吃错药了吗?这么多话!   「没办法,就当这是西门家的家教不好。」全部推给娘家就好,反正他们也是不经同意就把她塞给靳玱阳。「若老爷不高兴,大可把我休了赶回去。」   「西门家?」不中听的挑衅,让他鼻间轻蔑地哼了声。「妳可知晓倘若我休了妳,西门家会陷入何等惨状?」   娥眉浑身一僵。「你该不会是借钱给西门家了吧?」原来,她是抵押品……情势似乎比她想象得更不利啊!   他笑而不答,墨眸却在她无法察觉间紧缩了一瞬。   「欸,老爷……刚刚的梦话……其实是误会一场……」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可是她该怎么解释啊?天啊!   「梦话姑且不提,脏了床铺,妳打算如何处理?」他好心地替她转移了话题,眸里却藏着另一种情绪。   「等等!这不关我事!」她表情一怔,急忙抗辩,她明明睡在花园里,谁知怎么会回到了日啸楼。「弄脏了床,应该要找把我放在这张床上的人负责!」   很好,快找个替死鬼来背黑锅!   「也是。」靳玱阳语表同意。「那么妳便去找出该负责的人。」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更没计较弄错狡辩重点的她。   整座府邸还有谁敢将她抱至床上?   「当然是要那个人……」话还没说完,她却惊慌的摀住嘴。   他挑眉了!她看见靳玱阳挑眉了!   望着靳玱阳兴味盎然的脸色,刚才她是耍了白痴没错,她是他妻子,若不是他还会有谁敢这么大胆触碰她的身体……   等等,他抱的!   刚睡醒的低血压瞬间飙升为高血压,猛然惊觉她耍的可不只是白痴而已!   记忆中那模糊的安全感来自于他!睡昏头的她隐约记得自己蹭在那舒服又温暖的怀里,而他就这么一路将她公主抱回日啸楼?   她、好、想、死! 第11章 鸳鸯戏水乐趣多   「要那个人如何?」他还在等她回答。   「呃……没有……」能如何?赏他十丈红驱之别院吗?   娥眉低下头,不仅仅是挫败感,还有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是他抱的——就说难买了还早知道……讨厌啦!她不要再想了!   她脸上丰富的变化,他全收入眼底。   西门娥眉……   靳玱阳眸里浮现了一抹质疑,但转瞬间又消失无踪。   「还不回来?」   「我……」不想!「很脏……」她刻意露出嫌恶自己浑身上下的神情,藉以逃脱靳玱阳的征召。   可惜,他没搭理她的扭捏,冷冷一哼,朝外喊了声。「绿竹!」   「是!老爷!」外头绿竹迅速答话,彷佛随时待命中。   「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依老爷吩咐完成。」   准备?准备什么?刑具吗?   娥眉心生不妙,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靳玱阳由床铺起身,朝她的方向走近,无视于她的惊恐,二话不说,强势地将她打横抱起。   「你!你做什么!」她大惊失色,一双瞳眸直视着他,明明知道危险了,却因为恐惧而不敢任意动弹。   「让妳好好想想如何要我负责。」靳玱阳俯视着她,语气之中带有一丝丝戏谑、一丝丝得意,他是胜利者,无论何时何地都是。   她、她不敢要他负责啦!   「让我下来……」浑身僵硬的她,视线斜斜朝上一瞟,只见俊美如雕琢的脸庞近在眼前,而他的体温直接传达至她狂跳不已的胸口。虽已有过肌肤之亲,但靳玱阳从来没有抱过她!而他今日竟然抱了两次!   「我身上都是污泥,不想弄脏老爷……」   「我瞧见了。」他只淡淡落下一句,便横抱着她走出内室,彷佛怀中人儿没有重量般,从容地朝绿竹命令道:「被褥全数换新。」   「是!老爷!」绿竹答应了声,接着替靳玱阳开门,同时用着一种恭喜老爷贺喜夫人的眼光看着娥眉。   恭喜什么啦!一路好走吗?   娥眉哀怨地被带离寝房,先前她睡了好一会儿,没有用膳,天色也早已漆黑。前头打着灯笼领路的是一名叫做黄雀的小丫头,晕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感觉就像是催命的鬼火,看着狭长的回廊,在此刻彷佛没有尽头般,不知延伸至何处……   她开始思索着是否该反抗逃命。   好,她先死命挣扎、等靳玱阳撑不住放手后跳下去,接着踹他要害、打落黄雀的灯笼,趁着黑暗以一百公尺十三秒的速度逃进庭院,再匍匐前进至后院,爬墙出日啸楼,在他们忙着于日啸楼中寻人时,躲到牡丹花园中待上一夜,然后……被抓到。   唉。   或许在这边跳井跟在西门家跳井有相同效果?   好,她先死命挣扎、等靳玱阳撑不住放手后跳下去,接着踹他要害、打落黄雀的灯笼,趁着黑暗以一百公尺十三秒的速度逃进庭院,再找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口井跳下去……   欸,如果没回家怎么办?   如果回的是老家怎么办?   如果哪里也没去,又被救起来怎么办?   唉。   就在娥眉正忙着内心交战时,黄雀已将靳玱阳带到目的地,他们站在一处独立的小房舍前,玄关是雕花木门,里头已点好烛火,于窗纸上透出淡淡光晕。   黄雀将木门由侧边拉开,温暖的水雾氤氲,朝着敞开的门扉飘散过来。   「老爷,换洗衣物绿竹姊皆已备妥,放置于木柜之中。」   「退下吧。」   娥眉看呆了眼。   日啸楼里有浴池!这也太奢华了吧!   一般来说,有浴桶就已算是高级,这段日子以来无论是她或是靳玱阳都是在房中沐浴,她从来没发现竟然还有这样地方,眼前白雾茫茫,但隐约可见前方有两阶石砌阶梯,连浴池也是石砌,池内似乎已放满了水,但石材通常保温性低,她猜想室外应有柴火维持温度,只是这样也太耗费人力成本了吧?   「此处平日鲜少使用。」看穿她的疑惑,他给予解答。   平日鲜少使用,也就是说现在是特别招待……洗干净好上路的意思?   「喔,原来如此。」她对自己的命运已经不抱希望,只求留具全尸。「对了,老爷你手不酸吗?」照身形比例来说,她好歹有个四十来公斤,靳玱阳胳膊再强勇,抱了这么久也应该会感到吃力吧?   话才一说完,只见靳玱阳眉头略挑,将她放了下来。   双足落地,娥眉还没站稳,男人的手便开始为她宽衣解带,她颤抖了一下,腰带已被松开,长裙立即掉落地面。   「老……」   「洗澡。」没等她问,他已回答,同时娥眉衣襟也被敞开,露出光裸肌肤与松青色抹胸,迅速确实。   我也知道是洗澡啊!问题是为什么是你在脱衣服!   「如果我记得没错,夫妇同浴是违反礼仪的?」   话才说完,她的外衣已被丢至墙角,连同抹胸。   「这样传出去不好听吧!好歹你也是靳府的老爷,别让人笑话。」   猛地一拉,她的亵裤被褪至膝窝处,一阵凉意由大腿凉进了她心底。   男人微弯下身,正打算将她亵裤完全褪去,她已惶恐地叫喊出声。   「我不想跟你一起洗啦!」   靳玱阳停止了动作。   「嗯……?」拉长的语音,低沉得令人发毛。   「我自己脱。」她要在自己身上写满孬字。   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她西门娥眉为了一池水折腰,又不是泡姬,还得肉帛相见,交易这场完全不对等的买卖。   满脸不情愿的她,慢条斯理地脱下亵裤,头还没抬起,突然间,一条温热的布巾触碰到她的颊边,轻柔地替她擦着双颊。   她吓了一跳,抬眼瞧见靳玱阳……的裸胸,腹肌、腹毛、鸡——阳物……为什么在这里每个人的动作都如此迅速呢?她才脱条裤子,他已全身一乾二净。   「我自己来。」她伸手欲接过布巾,他却纹风不动。   隔着布巾,他的大掌摩娑着她的粉颊、鬓边、额间,动作既轻且柔,似呵护珍宝般,为她擦去木炭所留下的每道痕迹。   娥眉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对于他的贴心服务,感想只有毛骨悚然。   靳先生,不要玩弄食物好吗?   呃,她是食物吗?   密室内,未着片缕的男女裸裎相见,想也知道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但她不想吃靳玱阳,所以她是食物无误。   专注于帮她擦拭的脸蛋的靳玱阳,察觉不了她内心的小剧场,但查觉到了她的紧绷、她的不愿。   他不许她有所抗拒,即便内心亦同。   靳玱阳抛下布巾,改以指腹触碰她的肌肤,情欲在他眼中堆积,说是欲望,不如说是渴望,对于想要全盘掌控的渴望。   「别这样……不是要洗澡吗?」他指腹的游走,令她肌肤起了阵阵疙瘩,但,与其说是紧张他的碰触,不如说是他带来的触觉教她酥麻。   「嗯哼。」靳玱阳轻哼一声,顺从她的说词将她带到了浴池,要她跪伏在浴池边缘,接着解下了她的长发,任那如墨的黑丝披散在雪白后背。   他掬水,由她的肩头轻缓淋下,热水沿着她的曲线向下流动,在石阶上滴出一圈圈痕迹。他凝视着,内心有股念头萌生着,想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痕迹。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眸中的变化,但光是那充满压迫的气势就让她浑身敏感,浴池的水倒映着她的容貌,她瞧见自己因热气而晕红的双颊,也瞧见靳玱阳掬起水,将热水由她的肩头淋下。   她微抽了一口气,部分水珠沿着肌肤聚集于乳尖,变得微凉。   猝不及防,男人的大掌由后方盈握住她白皙柔嫩的双乳,指间轻夹那淡粉色峰顶揉稔着,娥眉脑中蓦地变得空白,意料之外的刺激教她难以招架。   「呃……」她情不自禁逸出呻吟,却被那淫靡的声音吓到。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似是掌握了她的反应,靳玱阳靠近她的后颈,下颚青髭若有似无地搔刮她的颈脊与耳后,而双腿间的昂藏勃发,磨蹭着她浑圆的股间,不疾不徐。   热!   难以抵挡的热在体内窜烧,不应该如此,她不应该因为靳玱阳的动作而产生感觉,她不应该动摇,即便他的体温炙人,即便她胸前酥麻得令人难以思考,她也应该维持理智,拒绝被他攻占。   「唔……嗯……」苦闷的音韵一再不争气地由喉间漏出,愈想隐忍、愈是抵挡不了他双手在她身上制造的刺激感。   不知何时,靳玱阳右手已滑移至她并拢的双腿间,寻找着花草丛间的露珠,他熟练地抚摸按压着,同时抵在她股沟处的坚挺也规律地朝前推进。   湿了!   自己的身体产生何种变化,只有本人最明了,无法否认,即使心中再抗拒,也掩盖不了身子已准备好接纳他的事实。   娥眉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焦躁与渴望化作紧蹙的眉间,她难受的表情,正代表着自己需要更多的满足。   指间感受到的溽湿成为最大的鼓舞,靳玱阳唇角微扬,停下原先的动作,在她顿感失落时,将她嫩白臀瓣托起,没入她水润的中心。   「啊……」被充填的快感让娥眉反射吟叫出声,体温、爱抚,渗入到她身体每个角落,让她由内到外瘫软、融化。   但不够……由体内深处传来的麻痒告诉她需要汲取更多,她想做……   靳玱阳轻缓地抽动,并不打算急切激烈,他刻意挑起她的本能欲望,非要见到她欲火难解的模样,彻底臣服于他。   但他却没有意识到,恣意占有她的同时,自己也陷入情欲的陷阱,着迷着西门娥眉所带给他的欢愉。他捧住她纤不盈握的柳腰,将她的身子一次次压进自己,感受那温热甬道内的柔软,愈深入、愈是难以自拔。   是否在得到她的真心之前,他已先对她动情?   无论多么非出于自愿,随着节奏的律动,她不由自主配合着他的主导,水面的倒影映出了自己脸上被快感支配的模样,娥眉羞耻得紧闭双眼不敢再看,但却无法压抑本能的呻吟,她只能咬着下唇,尽量不让声音回荡在这石室内。   「嗯、啊……嗯……」如电流般的酥麻一次次冲击着感官,不可思议的欲望凌驾于理智,教她无法冷静抽离。   为什么?   她不能认输,她不爱靳玱阳,不可能为他卸下心防,顺从性所带给她的舒服,她是被迫的,她必须提醒自己,她是被迫的。   就当是场生理的发泄,没有爱恋,也没有特殊的意义,就只是男欢女爱。   或许这样……单纯多了……   但,真的……能吗? 第12章 不能说的秘密   这顿澡,是她有生之年洗过最久的一次。   靳玱阳将她内内外外洗得巨细靡遗,对!内外!   浴池边做不够,他还将她带进了浴池里做,水中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做得她头昏脑胀双腿发软,他才甘心释放,结束这一回合。   她无力地趴在池边,任由靳玱阳为她清洗身躯,头脸身子胳肢窝,就连指甲缝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接着被打包抱了回来。   不同于去程时的内心戏活跃,回程的她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唉,她可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是累坏的感觉……   三人回到寝室,黄雀将门一开,绿竹立即迎上前。   靳玱阳将娥眉轻轻放下,接着走入内室之中,床铺上脏污的被褥已全数换新,他跨上床,双手支于脑后,闭目养神。   自小贴身侍奉的绿竹,知晓靳玱阳夜里不喜有人打扰,她为衣衫不整的娥眉穿衣拭发,打理完毕后便先行退下,将空间留给老爷与夫人。   娥眉坐于铜镜前,即使一脸倦容,昏昏欲睡,也不想扑向软绵绵的被褥。   「嗯啊……不要……老爷……」   「坐上来。」   「我不要……不要、不可以……嗯……啊啊……」   回想起自己淫荡的呻吟,在浴池中跨坐于靳玱阳身上摆动的模样——那不是她,那怎么会是她!   「舒服吗?」   「才、才没有……啊、啊啊……」   「没有吗?」   靳玱阳带着一丝邪恶的低嗄嗓音在她耳边问着,引诱着她放弃思考,但她不能,她绝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唔……」   靳玱阳达到高潮时的神情,如烙印般挥之不去,他敛眸锁眉,双手紧扣着她的腰,让她无所遁逃,还有那简短而低沉的闷哼,每想起一次,就彷佛有道电流通过般酥麻了她的身子。   好了吧!现在她怎么面对他?   床铺那端安静得过分,她竖耳聆听,听不见任何动静。   他睡了吗?   她该过去吗?   犹豫了老半天,娥眉最后起身,战战兢兢靠近屏风,伸长了脖子观望。   「愣著作什么?还不过来?」床上的靳玱阳倏然开口,音量不大,却让娥眉吓了好大一跳。   「是……」她暗自安抚加速的心口,不怕不怕。   他让她见识到了过去总嗤之以鼻的男性威权,就算心有不甘,面对庞大的压迫感也不由得俯伏受制。   娥眉上前了一步,但靳玱阳不满意地摇头,她不得已又再踏前了一步。   靳玱阳给她一记白眼。   「上床。」他干脆直接下命令。   「是。」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四肢僵硬地爬上床,越过他,缩缩缩缩到墙角那头,连被子都不敢扯动,深怕又触到他什么奇怪的开关。   见状,他实在好气又好笑,她对他,可真是退避三舍。   得人容易得心难,他从没忘却这简单的道理,面对西门娥眉,若踏错一步可能瞬间颠覆输赢,但那求而不得的滋味,竟让他情不自禁。   「过来。」他嗓音略微低哑,从未对人如此放软身段过。   「我睡角落就行了……」她不领情的迟疑着,唯恐再被饿虎扑羊。   「嗯?」   「是……」她不安又无可奈何地挪了挪身躯,直到轻轻触碰到靳玱阳为止。   她的听话让他感到些许得意,可转瞬间又被不满覆盖,因这并非他所期盼,而是他已厌烦的顺从,他索性伸手穿入她的后颈,强制以臂为枕,逼她更为贴近。   娥眉惊吓到忘了呼吸。   他在作什么!   「老爷……」此刻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开心。   「别扰了我的兴。」他只是想让她在他怀里入睡。「睡吧,晚了。」   娥眉不得不闭上嘴,一声不吭地窝在他的铁臂之中。   透过纱帐,摇曳的烛光显得一室旖旎,但对她而言,这种气氛与其说是暧昧,不如说是尴尬来得更为贴切。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虽是晚春,夜风仍然带有凉意,也不知是室内火盆燃得太旺还是与靳玱阳靠得太近,她开始感到异常闷热,连脑袋都变得晕呼呼的。   不光如此,刚沐浴过后的两人,照理说身上都带有同样的香气,可他身上的似乎就是特别好闻,教她心魂恍惚,难以招架。   况且两人方才经历过一场鱼水之欢,彻底感受过彼此。   莫说她,这般光景,亦教他无法入眠。   她的馨香一样诱惑着他的理智,遇上她才体会,忍耐原来并非容易之事,尤其是感觉到她身子一点一滴放松,绵软地依偎着他,好似两人当真情深意笃。   她是他的妻,在此刻更加真实。   靳玱阳将身子微侧,另一手横过她,将那轻软馥郁的娇躯拥得更紧,而她淡雅迷人的气味,像瞬间填补了他心中某处不知名的空缺,教他愉悦。   他的动作让她由恍惚中惊醒,紧密相贴的身体刺激着她的感官,她甚至察觉到他明显的坚硬正抵在她的大腿侧边,若有似无的碰触。   这男人……也太精力充沛了吧……   体内的热意蒸腾,原本的尴尬消退无踪,取而代之是情色的氤氲,她未曾察觉自己染红了耳根,只担心靳玱阳接着又会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老爷……」她用着几乎只有自己听见的音量说着。   「我不会累坏妳。」靳玱阳淡淡响应,已是最柔和的承诺。   他闭上眼,确实有股冲动想触碰她,只是又怕一发不可收拾。   拜托,他已经累坏她了好吗?   「我觉得我还是……」她朝后挪动身子,试图退开。   他立即圈紧手臂,有些不悦。「我已说过不会碰妳。」   「我没有质疑老爷……」只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不觉得两人睡在一起实在有点热吗?」她扯着别脚的谎,一面转身。   无论服不服从,那些痛楚与不适至今她仍然害怕,或许他的确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但折磨能少一次是一次。   重要的是,靠得这么近,她的心跳得快要迸出胸口了啊!   虽是小幅度的行为,但不断地想由他身边逃至安全区域的她,终于惹怒一再隐忍的靳玱阳。   「娥眉!」他强势地扣着她的肩头,硬将她重新押进怀中。「听话。」   她浑身一震,难以言喻的感受涌上心头。而他的话语像是定身咒般,让她直直待在他怀中,再也没有乱动。   「不许再说话。」他几近威胁,掩藏着不该有的挫败。   命令一下,娥眉果真不再反抗,任由他抱着、触碰着,靳玱阳闭上眼,他确实是疲倦了,需要睡眠休息。   娥眉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打扰,她倾听着耳畔的呼吸声逐渐沉稳,感觉到他对她的箝制逐渐松懈……   靳玱阳不知不觉入睡了,而她还醒着。   她看不见他的脸孔,只能愣愣看着环抱她的手臂,在他怀中,不由自主产生一股微妙的心酸。   靳玱阳叫了她的名字?这是成亲至今,他头一回叫唤她的名字。   老实说,这感觉并不讨厌。   可是……她是娥眉吗? 第13章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向来在靳玱阳身边难有好眠的她,破天荒睡了场好觉。   天明后,他一如往常外出经商,此去七天都未再见到他。   在这时代,女人独守空闺似乎已是常态,世界再大,被豢养在日啸楼里的她,也不得不开始找各种方式打发日日漫长时光。   午后,微风徐徐,增添几分慵懒意味。   案前,娥眉持刀削尖柳枝烧成的炭条,桌面上摆放着麻纸、竹纸、褚纸、桑皮纸……各类收集而来的纸张预备试画。   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却让她显得不够专注。   那一晚,他强势地要她睡在他的臂弯中,他不怕手臂酸麻,她自然也睡得心安理得,反正自找罪受的是他不是她。   但这便是反常所在,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对她这么温柔?   难不成靳玱阳被她的魅力所俘虏,对她萌生爱意?   花痴才会这么想!   她不是花痴,可靳玱阳抱着她由花园一路走回日啸楼,又抱着她一同洗澡、再抱着她回到寝室,却让整座靳府的人都这么想。   夫人咸鱼翻身了!   去它的咸鱼翻身!她是计划要讨他欢心,但还没实行成功便讨到他欢心,岂不是太过诡异?   总之他不可能突然爱上她,肯定另有图谋。   话说回来,人是很现实的,自她声势水涨船高,过去不相往来的女眷们,这两日也开始来串门子聊八卦。   八卦的坏处也是好处,就是讯息传递快速。   比起刚进门的一问三不知,现在的她可是每天都能掌握最新动态,就连几年前便嫁做人妇,从没见过面的靳玱阳的妹妹靳桃花前天生了儿子她都听闻了。   因此,靳玱阳原先是私生子的大八卦自然不会被错过。   靳玱阳不仅是庶子,还与生母楚玉果被金屋藏娇十年才迎回靳府,这其中的曲折,靳府下人们不了解,只知道靳老太爷生前对他们母子疼爱有加。有一种说法,靳老太爷在成亲前就与楚氏两心互许,碍于门户之见最终未能成婚,他改娶了靳琰灵的母亲梁雪翩为妻,却依然在外与楚氏往来。   靳玱阳与弟弟相差四岁,在这四年间,因梁雪翩一直未能有孕,于是靳老太爷纳了府内的婢女为妾,说是为了延续香火,却是藉此疏远梁氏。据闻梁氏善妒,靳老太爷过去所纳的几房妾室都被整得死去活来,楚氏自然也不例外,即使受到宠爱,入府三年仍旧香消玉殒。   原先靳玱阳的日子也不好过,幸好梁氏的独子靳琰灵长年病弱不济,为了家业,靳老太爷将靳玱阳带在身边学习经商,保他安然无恙。   六年前老太爷病逝,靳玱阳继承家业后,地位才终于稳固。   这回娶妻之事闹得风风雨雨,只因西门娥眉是云从龙未婚妻——而云从龙却是间接害死老太爷的凶手。   这是一项多么惊悚的内幕!   话虽如此,即便她想装作「什么!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和云从龙那种人订亲!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对不知详情的人们,能获得的线索依然有限。   事实如何,看来还是得从靳玱阳那头下手。   不过,她真应该去探究吗?   不知怎地,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如果与这世界牵扯得太深,可能会害她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可她实在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态,先是娶仇敌的女人为妻,然后又对她温柔?   靳玱阳,真的是她第一印象中那么恶劣的男人吗?   娥眉想得出神,此时门外传来声响,绿竹带着几名女子一同进入,一一请安。   「夫人,人都到齐了。」   「哦,好。」她收敛思绪,前几位丫鬟她都见过,分别是沈三姨娘房里的紫鹃、针线房的橙香,还有景二婶娘的青柳,却对最后一位少女感到面生。「绿竹,这位是……」   「她是灶房的红梅,今儿个也想请夫人画张像。」绿竹笑道,推了推红梅的肩头。「不用紧张,夫人相当和善的。」   「灶房?哦,灶房好!以后吃的就靠妳打点了!」她打量红梅朴素却难掩俏丽的脸蛋,再对比其他人的各有风情,难道靳府买丫头还先筛选外貌?   「多谢夫人提拔!」名唤红梅的丫鬟连忙叩首。   「不要多礼,拜托。」她赶紧阻止。   虽然依旧没有实权,但不可同日而语的转变,加上绿竹对她平易近人的形象之渲染,一开始是日啸楼内私下相传,渐渐地府内其他丫鬟也闻风前来,于是美名传开了,她的声望也增加了,甚至开班授课教她们画起素描来。   说穿了,还得感谢靳玱阳对她「宠爱有加」?   「那……画像之事劳烦夫人了。」身为地位低下的小丫头,哪敢奢想自己也能有留下绘像的一天。   「什么劳烦,踏进这房里就别拘泥那些,坐下坐下!」正妹如云,不乏作画题材的她自然乐此不疲。「绿竹,麻烦妳把纸张与削好的炭笔发给大家,这堂课我们上静物练习,除了红梅以外,其他人最少都要画出一颗苹果!」   话一说完,就听见丫鬟们哀鸿遍野。   嘿嘿,这就是身为老师的特权!   她将红梅带到一旁,好说歹说才让怯懦的她愿意坐在主子的座位上。   「红梅,放轻松些,不需要太紧张。」红梅的生涩让她想起了大学时候,第一次在课堂练习时做模特儿的她,于是对红梅更加轻言细语。   「是……夫人……」只是个三等丫头的红梅,面对主母等级的夫人怎么不提心吊胆,深怕出了什么差错,轻则撵出靳府,重则连命都没了。   她努力想照指示放松脸部肌肉,不料却适得其反。   「妳再这样,我可要呵妳痒了哦!」眼见红梅陷入鬼打墙,娥眉好笑地摇了摇头,索性自椅上起身,一双魔爪直接朝她腋下袭去,不料却瞬间刷青了脸——   这!这是什么触感!   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然有如此严重的副乳!   她立刻转头看向绿竹。   「绿竹,去关上门!」此事十万火急不得拖延。   气氛瞬霎变得严肃,在场众人视线焦点全落在双手还托着红梅腋下的她,只见她左搓右揉,神情益发凝重。   「脱衣。」绿竹一关门,娥眉即刻下了命令。   红梅扭捏了半晌才拉开衣襟,她却嫌不够,将她扒得上身只剩抹胸。   「我就说,这时代只靠肚兜怎么能让女人保持良好的胸型?」她双眉紧蹙,说着令人一头雾水的话语。「红梅,妳还在发育期,如果不好好注重保养,将来不但无法拥有丰满的乳房,而且还会下垂变形。妳看着我,双手握拳,以指关节画圈按摩凸起的部分,每天早晚两刻钟,有助于改善妳的副乳。」   「夫人说什么呢!」青涩年纪的她害臊不已,几乎想往地洞里钻。   「当然是女人最深切的问题,我们一生都要与胸前这两块脂肪共度,岂能够轻忽大意?」她理直气壮,看见问题而不解决,简直有辱她的专业。「妳们几个也是,衣服脱了让我瞧瞧。」她转向目瞪口呆的其他人。   全然摸不着头绪的言语,绿竹等人既好奇又迟疑,但想想夫人出身官家,又习得一手好画,见识自然与她们这些下人不同。   但要她们青天白日里脱衣,实在也太过难为情了。   「妳们不动手就由我来了。」娥眉板起了脸,「咸鱼翻身的夫人」这称号在此刻充分发挥其效果,众人只能在半信半疑下褪去外衣。   ——她瞧得脸都绿了。   除了橙香的胸型最为漂亮之外,其余皆有下垂外扩与副乳的问题,年纪最长的青柳甚至微微驼背,再不补救,好身材将离她们远矣。   一群不懂得保养身材的美眉在眼前,作姊姊的怎能不拉她们一把?   她亲身示范扩胸、瘦臂运动,再特价放送有氧及瑜珈提斯,习惯伺候慵懒的富贵人家女眷,婢女们从没见识过她口中的「塑身运动」,眼珠子里写满了「好像很有趣」以及「好像很麻烦」等情绪,有兴趣的吱吱喳喳讨论起来,而听不懂的索性相互嬉闹着。   忽地,门外传来敲门声,吓得众女子赶紧抓起衣物蔽体,纷纷以眼神示意。   「我去应付吧!妳们快点把衣服穿好。」娥眉看得啼笑皆非,在场唯一衣衫完整的就是她,她不去谁去呢?   「谁?」走至门前,光影透过门纸的轮廓显示来人是名女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若是靳玱阳突然回来,屋内这一帮女眷肯定糗大。   「芙颜。」外头应道。   芙颜?几乎与靳琰灵寸步不离的她怎么会突然来访?   娥眉疑惑地开门,只见芙颜笑脸盈盈,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   「夫人?」见到娥眉亲自开门,她瞬间有些惊讶,但立即换回恭敬的态度朝娥眉行礼。「夫人,二爷让我送了些东西过来。」   「原来是妳,吓死我们了。」绿竹由屏风后探出头来,埋怨了一句又转头回去。「没事,是芙颜。」   内室传来此起彼落的抱怨声,接着红梅、紫鹃等人都走了出来,青柳边走着双手还忙着系腰带,狼狈不堪。   「可真热闹啊!」见满屋子衣衫不整的女子,芙颜忍不住笑道:「是我打扰了吗?还是错过了什么?」   「妳也想试试吗?」娥眉瞄向芙颜那目测32C的胸脯。「来人!脱她衣服!」   「这可不成……」芙颜赶紧举手讨饶。「二爷还等着我回去煎药呢!」   娥眉耸耸肩,搬出了靳琰灵的名义,就算身为大嫂的她也不敢造次,放过这个笑容可掬且七窍玲珑的芙颜。   芙颜将事情办完后便告退,目送她踏出门外的娥眉有些出神。   曾听绿竹说过,服侍靳琰灵的芙颜,是靳府里口风最紧、也是最与世无争的人,任何事到她耳里绝不会传流出去,同样地,也无法自她口中打听到什么。   「二爷怎么送来了一些麻纸?」绿竹不解,其他人也凑上来围观。   后头的声响拉回了娥眉的神智,她转身走向桌案,伸手一摸,正面洁白光滑,背面稍显粗糙,却是等级极高的手工白麻纸,曾是穷学生的她望而兴叹的价位。   翻起纸张,更教她惊诧的是置于底下的颜料,矿物颗粒磨得既细且匀,色泽纯净鲜明,自然不是寻常之物。   靳琰灵特地送来画纸与颜料,是为了哪桩?   愈来愈复杂了不是?   她感觉自己一脚踏进了沼泽之中,若一个弄不好,别说回家了,恐怕会被这深不见底的泥沼给吞没。   娥眉想得入神,门外忽又传来声响,她不假思索走回门前,伸手拉向门闩。   「芙颜妳忘了什么?」   在场谁会想到,门外之人,是不该在这时间回来的靳玱阳。   全场大尖叫。 第14章 我是谁?   靳玱阳的脸非常臭。   不为哪桩,正是为了这个趁他外出,将府里婢女衣物全脱光的「夫人」。   一室春光尽收眼底的他,该愠怒或是赞赏?   「欸……嗯……那个、老爷、我……」背后女子们如同灾难片一样抓着衣物逃窜,站在最前线的娥眉试着解释,却一时想不到说词。   怎么办?靳玱阳看起来超生气的!   靳先生,干嘛生气呢?这么多青春肉体,应该很养眼吧?不要生气嘛!靳董,你只不过是在错的时间看到了错的人而已……   吼哟!该怎么说才能解决啦!   正当内心焦头烂额,靳玱阳终于开口了。   「跟我来!」屋内兵荒马乱,他瞧都不瞧,也无意在此时追究。   「喔。」娥眉耸肩,带上门,从善如流地随着靳玱阳离开。   靳玱阳将娥眉带往书房方向,让一干女眷有时间穿衣,一路上他并未吭声,见靳玱阳剑眉深锁,她也不敢多言打扰。   进入书房后,靳玱阳甩开衣襬,坐在椅凳之上准备「算账」,娥眉不敢入坐,垂手站立在他面前。   「说,怎么一回事?」他沉着声,要她给个交代。   纵使他心中讶然,短短七日,她竟已打破靳府向来所讲究的规矩,若他不闻不问,纵容的后果可以想见,但他若执意追究,不仅丫鬟们难逃责罚,就连二人关系也将回到原点,更甚者,若传至母亲那儿……   这女子,果真教他苦恼。   「我们……只是在试穿衣物……」娥眉硬挤出鳖脚的谎言,她实在怕他处罚绿竹她们,毕竟事情是她惹出来的,连累到她们也不好意思。   「妳认为我会相信?」   她也知道他不会相信!但她到底要怎么解释才好?   老爷,其实我只是帮她们检查胸部发育是否良好,顺便教她们正确的保养?   就算照实讲,也不会被相信的啊!   「老爷……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是我要求绿竹她们脱衣的,你可以别处罚她们吗?」没办法,只能先求情了。   「妳一个人的责任?」靳玱阳钻石刀刻的脸庞此时更是严肃得像能将她石化。「身为主子,妳知道自己若无规范,将会为下人带来何种灾难?因主子过错而遭受无妄之灾的先例,难道西门家不曾见过?」   即使想放过一回,也得教她明白自己的错误。   他的教训令娥眉冷汗突生,在这封建社会中,只有主人有人权,奴隶的性命可是一点也不值钱,西门娥眉是官家千金,知礼守份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像她这样胡搞,早不知道害死多少替她承担的奴仆了。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许久之前因为锁门事件被拖出日啸楼的小丫头,那也是牺牲品之一。   「我、我错了……」她嗓音微带颤抖。「老爷……」   现在已不是她个人的事情,而是她害到绿竹她们所有人了!   见她终于有点自觉,靳玱阳放松了眉头。   「此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这件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母亲那头得知之后又有文章可作。   此刻,他更烦恼的是另一桩。   「老爷不计较了!」她还以为世界末日。   「要计较也成。」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不、还是不要计较好了!」娥眉赶紧摇手,能少一事当然是一事。   他赏了她一记小白眼。   「过来!」显然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她。   呃,早知道就别多嘴了!   娥眉上前,虽然紧张,却已不再如过去般提心吊胆,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觉得靳玱阳不再那样令她畏惧了吧?   「坐下。」   「坐哪?」方圆一公尺内仅有他坐的那张椅凳。   靳玱阳拍了拍大腿。   她杏目圆睁,这男人不会当真一见到她就发情吧!就算是,他的情绪转换之快也教她无法招架啊!   「还不来?」他不耐。   她没胆拒绝,小心翼翼侧坐于他的大腿之上。   靳玱阳伸手扳过他的下颚,要她面向着他,接着双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似在探索什么,动作既轻且柔,挠得她阵阵发痒。   「作、作什么……」酥麻的触感随着他的动作传至全身,她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最近的温柔实在多得让她承受不起。   「别乱动。」他的指尖依旧抚摸着她的颈项,低吟般的嗓音又让她心头一紧。   究竟是挑情或者另有目的,她已无法分辨,只感觉心跳急速上升,像要绷出胸口一般,她心神不由自主荡漾,却不知靳玱阳墨眸愈发深沉。   曾经,他以为她是西门娥眉,但种种迹象看来,她是另一个人。   自看见她的画,他便起了疑心,他怀疑眼前的她顶替西门娥眉嫁入靳家,但西门家会愚蠢到找个充满破绽的替身来蒙骗他?   为了查证,他亲自去了趟白池县,暗访结果,西门家确实嫁出了亲身女儿,并无任何代嫁的破绽,而快马兼程连夜赶回的他,此刻也确认了她并没有使用任何易容之术。   这便是匪夷所思之处,她并非西门娥眉,可她的的确确又是西门娥眉。   为什么?   她的言行举止,压根非是一名教养良好的官家千金,西门家家教严谨,自然不可能培养出一名离经叛道的闺女,若说她是刻意胡作非为,但那举手投足间所透漏的不拘小节,却在在证明着她从未受到严谨的规范。   西门娥眉,是眼前的女子吗?   是云从龙所设下的陷阱吗?   不,他藉由娶亲一事,设下埋伏重伤了欲阻止亲事的云从龙,当时,对方奄奄一息被救走,据探子回报,云从龙现仍于榻上起不了身,若西门娥眉是假,以云从龙之狡诈,无须涉险至此。   靳玱阳放开了置于她细颈上的手,却环住她的腰不让她起身。   「有时候,我真希望妳不是西门娥眉……」他于她耳边低吟,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犹豫着该不该由她口里得知真相。   「妳说,妳究竟是谁?」   与梦境相似的情节上演,令娥眉心口剧烈一抖,寒意顿生。   他果然知道了……怎么办?   即便她努力想要不动如山,但身子细微的紧绷仍泄漏了自己的慌张,环抱着她的靳玱阳,自然也感受到了。   「怎不说话?」他的语音,如催命死神。   她压抑着发凉的背脊,生死就掌握在接下来的回答之中。   「我当然是西门娥眉。」即使可能瞒不过他,但此刻打死都不能否认。   「妳认为妳隐瞒得了?」他眸里起了变化。   「我从没想过要隐瞒什么。」难道她说她是穿越时空而来的他就会相信?   「说实话!」他执起她下颚,逼她与他视线相对。   在那冷冽无比的目光注视下,她感受到自己的血液逐渐冻结,想起梦中他紧掐着她颈项的模样,教她无法不瑟缩。   但她能改变什么?   「好!你要听实话,实话就是,我是西门娥眉。」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不是西门娥眉,而是罗司砚。「倘若你问的是现在的身分的话,我!是你的妻子。」   莫名其妙穿越,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妻子,失去了他原本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快乐,没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却无法抗议与争取!   「无论你怎么怀疑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就是西门娥眉,是你靳玱阳的妻子!」   闻言,他轻敛墨眸,松开了对她的箝制。   「幸好妳有自知之明。」他没有忽略她努力隐藏却无法完全隐藏的颤抖,早已料到她不会轻易承认,而他的本意也并非迫她承认。   他也不晓得自己着了什么魔,听见她说自己是「他的妻子」,在这当下竟觉得一切皆不重要,甚至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无论她是谁,他想厘清的,不过是那颗因「西门娥眉」而动摇的心。   自知之明?指的是她对「妻子」这个身份?   她暗咽一口唾沫,靳玱阳摆明不相信,却愿意放她一马?   「我这叫做识相。」   「很好,那么便继续保持。」靳玱阳推推她的肩,要她自他大腿起身。   她错愕不解,他说的保持,是保持识相?还是保持身分?   「老爷和西门家究竟有何过节?」她脱口而出,为什么他总要如此针对西门娥眉,云从龙又是谁?她这替死鬼当得不明不白,总有权利知道真相?   「别问太多。」问得越多,越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无论她是谁,他尚不愿戳破这一点。   「是。」她并不明白他的顾虑。   「身为靳府的主子,在人前,谨言慎行是本份,切勿逾越。」这是他给予的忠告,避免她得意忘形,落人口实遭算计。   主子?她是吗?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扼杀了多少女子应有的自由,他知道吗?   无视她的反应,他径自朝往门口走去。   靳玱阳推开房门,正欲跨出门坎,突又停顿了脚步,他头未回,只幽幽落下一句:「西门娥眉,往后于我面前,妳只须作妳自己。」   语毕,他的身影离开了她的视线,留下伫立原地的娥眉。   她长吐了一口气,危机解除,她理当庆幸,却不知为何感到强烈的空虚。   作她自己?   说得简单,那么,她究竟是谁? 第15章 人怕出名猪怕肥   娥眉独自走回房,脑中不断重复着靳玱阳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那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她不是西门娥眉?   但又要她做自己?   她愈发搞不懂靳玱阳的想法了。   「夫人!您可回来了!」还没走至门口,绿竹已迎了上前,屋内众人已散,她也已穿戴整齐。「方才正红院派人过来,说是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有说什么事吗?」啧啧,真是人红是非多。   「并无交代。」绿竹摇头,神情却难掩担忧,恐怕无事生波。   「那也就去一趟了。」靳玱阳既然说不会追究,那么应该与刚才的事情无关,希望只是些请安问好的小事,比起靳玱阳,她其实更不爱与婆婆交手啊!   「老爷……没有一同回来吗?」绿竹忧心问道,这种时候如果有老爷在场,应该比夫人独自应付来得轻松。   娥眉瞧向绿竹那微蹙的双眉,眸光里浮现些许不可思议。   这是当初那个对她遭遇表现得事不关己的绿竹?   心里头有股小小的感动涌了上来,不管是不是她做人成功,至少不是失败的。   「老爷没有和我一道,我也不知他上哪儿去了。」事实如此,走出书房后,便没见到靳玱阳的身影。   「兴许是上二爷那儿去。」绿竹忖度着是否该去知会一声。   「先不管他,帮我换套合适的衣裳吧!」靳府这么大,谁知道靳玱阳在何处纳凉散心,总之换套战斗服,准备出战才重要。   「是,夫人。」   绿竹为她换了套衣物,将鬓发梳拢整齐,簪上贵气却不失典雅的珠翠,一同前往靳母所住的正红院。   到了院门前,绿竹客客气气地向守门的大丫鬟揖首。「姊姊,夫人来了,麻烦姊姊通报一声。」   「老夫人交代,夫人一人进入即可,妳在外头候着吧!」青衣丫鬟的扑克脸没有变化,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转身走入院内。   「夫人……」绿竹将视线转向娥眉,小声地关心。   「没关系,我行的。」她耸了耸肩,提起裙襬走入,跟在青衣丫鬟背后。   这院落,说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   照理,身为媳妇,每日晨昏须来请安问好,但她因为「碍眼」被赋予特权,成婚至今也不过只来过三五回。   「夫人,请进。」青衣丫鬟语调毫无起伏,说完又转头离开。   娥眉瞧着那微丰满的背影逐渐远离,想起办公室里的会计也是用这种姿态走路,谁教靳母身份够高,底下奴才仗势欺人,她也无可奈何。   会计小姐不重要,现在她要面对的是坐在办公室里的长官。   好,深呼吸——深呼吸——空气多么清新,世界多么美好——   GO!   踏入门厅,厅中,靳母端坐于椅,凤目居高临下般瞵视着她,即使漫不经心把玩手中佛珠,眉眼间仍充斥着掌权的威严。   她恭敬福身,对这些礼节已驾轻就熟。「娘亲,唤娥眉过来有何吩咐?」   靳母不冷不热地扫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阳儿年岁已不小,膝下尚无子嗣,为娘打算为他纳妾,好替靳家开枝散叶。」   「纳妾?」她才嫁进来不到两个月,三妻四妾这种事情就落到她身上?   哈!不得宠没事,靳玱阳只不过对她好一点,马上就招人嫉了?   「为娘已物色了几名女子,虽非大家闺秀,但也称得上小家碧玉,看阳儿中意哪个,择日明媒聘娶,延续靳家香火。」   娥眉眼角抽动了一瞬,果然,她的婆婆并不愿意让她受到宠爱。   庶子当家已教人不爽,如今又娶了不讨喜的对象,她如果不得宠还好欺压,现在靳玱阳对待她温柔了几分,也难怪掌权的婆婆要紧张了。   西门娥眉,妳还真是个屎运人耶!   虽然不知道靳母是试探还是认真,但肯定是要丢炸弹到她与靳玱阳之间。   如果她不同意,婆婆刚好可藉此大作文章,找她麻烦。   但如果她同意了,别说好日子,接下来还有平顺的日子过吗?   不同意的话,只要应付靳玱阳跟婆婆,她是正妻,好歹是名正言顺巩固地位,况且,个性强硬的靳玱阳应该也不会愿意被安排纳妾,或许两人能够站在同一阵线,打击主要敌人。   风险是,倘若靳玱阳愿意纳妾咧?   同意的话,她得应付靳玱阳、婆婆跟婆婆找来的妾,不管靳玱阳的心思有没有放在妾身上,对她来说都是倒霉的开始。   结论,她同意或不同意,都是大便一团。   ——奇怪,她为什么得要在这里陪这些人搅和?   她为什么要去承担靳玱阳与任何人的恩怨?   靳母想打压日啸楼,所以拿她开刀,她除了是靳玱阳与云从龙恩怨的代罪羔羊,也背了靳玱阳与嫡母恩怨的黑锅?   想想,这一切实在太烂了,别说是她得要低眉顺目委曲求全,还得要步步为营适者生存,就算是西门娥眉本人,也不应该卷入无妄之灾吧?   身为靳府的主子,在人前,谨言慎行是本份,切勿逾越。   我这叫做识相。   对!她识相、她孬、她怕死,她刚刚才从靳玱阳的威胁下摆脱,现在又要应付制造麻烦的婆婆,接着咧?然后咧?还有咧?   喵的!实在是愈想愈不爽!   「恕娥眉无法同意,娥眉进门不过月余,尚在新婚,丈夫就要纳妾,传了出去岂不是媳妇无能,留不住丈夫的心?」切勿逾越?那她就逾越一回看会怎样!   明显的挑衅让靳母深深拢起眉头。   西门家这女儿果然是个祸害,不能长留,倘若教她得势,后果不堪设想。   「男子纳妾是世间常理,能不能留住丈夫的心是女子的本事,妳若不能容人,传了出去同样有损名声。」平静的语调里暗示她别不识抬举。   嗯哼,也就是说,靳玱阳他老母要帮他找小老婆,还要她开开心心的跟别人共享他,啊不就还好她不爱靳玱阳,如果爱上了她岂不是呕死?   这就是这时代的道理,神经病!   「娥眉受教了。」她微抬下颚,表现得一脸不驯。「倘若老爷真纳妾,日后还请娘亲教导媳妇该如何大度容人。」   呛人她不是专门,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算是基本。   这些鸟气,她实在憋太久了!   靳玱阳,是你要我做自己的!哼!   「大胆!」靳母脸上青红一阵,见她唇齿如此伶俐,这段日子还真是小觑她的乖巧听话了。「妳以为曾与他人订亲的残花败柳,凭什么能入我靳家门?」   谁愿意残花败柳啊!西门娥眉不是投井明志了吗?还好她心脏强,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顶得住,否则被这样一羞辱,岂不是要撞柱吞金一百次?   「无论原因为何,我仍然是八抬大轿给抬进靳家门的!」这就是事实,谁教靳玱阳要娶西门娥眉,后果自负。   这件事靳玱阳如果护她,就是给嫡母难看,若不护她,势必便得听从嫡母安排,她知道自己在冒险,但不捅楼子怎么让靳玱阳收拾?   把事情闹大,也等于逼迫靳玱阳放过她,与其继续留在这鬼地方迎合这些人,不如被赶回西门府去,刚好有个完美借口可以跳井,赌一赌吧!   「总之,纳妾这种事我不会答应,不管他人如何三妻四妾,我坚持一夫一妻制!若娘亲觉得我善妒失德,就请给我一纸休书,让我回家!」   「妳这逆媳!竟如此目无尊长!」靳母拍案大怒,掌中佛珠倏然断线,洒了一地。「我非要让阳儿休掉妳不可!」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步!」太好了!快休她快休她!   「吵闹什么!」   正当气氛一触即发之时,门外传来男人极为不悦的嗓音。同时间,靳玱阳跨进门坎,脸色冰冷得似能冻死人。   这女人,才教她要安分守己,转个身就和母亲起了争执。若非绿竹赶至雨凉楼通报,恐怕她难以全身而退。   见到他,她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难道这也是他安排的?   出现的时间还真是恰好,害她都忍不住怀疑他根本是站在外头偷听了呢!   「忤逆犯上,这就是你坚持要娶的好媳妇!」靳母将炮火转向靳玱阳。「娶来一名反道败德的女子,存心要靳府鸡犬不宁?」   「跪下!」他眉间早已纂成了个川字,问也不问,直接下令。   娥眉错愕了一瞬,却没有异议反驳。   「是,老爷……」跪就跪,她不是男儿,膝下没有黄金,为了达到目的,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道歉。」   娥眉更错愕了。   原来,他不是想休离她,而是要留住她……怪了,靳玱阳他娶她是为了报复,但又不许别人欺压她,还真是难为他如此挺身相护。   「是。」她头也不敢抬,却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吐了吐舌,可惜,看来他是不会写休书了。「娥眉一时口无遮拦,还请娘亲原谅。」   见方才气焰嚣张的娥眉,一在靳玱阳面前马上换了副娇弱胆怯的模样,靳母目光含恨,却碍于靳玱阳,全然不得发作。   「如此大逆不道的媳妇,你还要留着吗?」即便是庶子,他仍是家主。   「谢母亲关心,往后我的媳妇,我自会教训。」靳玱阳瞥向跪在地上的娥眉,脸上线条丝毫未曾放松。「还不出去!」   「是……」   逃家计划失败,但至少拖靳玱阳淌浑水计划成功。 第16章 诚实是一种美德   娥眉退出正红院后,才看见姗姗来迟的靳琰灵与芙颜。   也太巧了吧?大家说好了一起来凑热闹?   「二爷,您也来了?」都正面交锋,不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   「是啊,来和娘亲说说话。」靳琰灵从容地笑着,有几分看戏的意味。「怎么只有大嫂一人?大哥还在里头吗?」   她微愣。「二爷怎么知道?」这些人明明没手机,消息也传递得太迅速?   靳琰灵笑而不答,反倒是芙颜替他开口。「方才绿竹匆匆忙忙前来雨凉楼,说老夫人请您前去正红院一趟,老爷听了便也立即赶了过来。」   原来是绿竹去通风报信……等等,靳玱阳是特地赶过来的?   为了她?   「我从未见过大哥如此仓皇的模样。」他意有所指地笑着,与芙颜交头接耳,不知又说了什么。   娥眉感觉自己被品头论足了一番,这感觉实在不舒服。   她不懂靳琰灵的话意,靳玱阳仓皇赶来正红院?是这个意思?   可刚才的情况看起来不像啊……好啦,彷佛好像似乎是有一点出现得很快,那么,他是怕她出事,还是怕她闹事?   「估计大哥对大嫂是上心了,才会未经深思熟虑便直接来面对娘亲,但后果如何我也颇为担忧,因而也前来瞧瞧,说不准还能帮忙缓颊。」他语气显得云淡风轻,就像旁白一样事不关己,可娥眉听了却是一阵恶寒。   天哪!这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上心?   白话翻译就是靳玱阳喜欢她?喜欢西门娥眉?   难道这才是他娶西门娥眉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复仇,而是因为三角恋!   怎么不去演韩剧算了!   奇怪……她这么义愤填膺做什么?靳玱阳喜欢西门娥眉与她有关系吗?靳玱阳为了西门娥眉「仓皇」赶到正红院,与她有关系吗?   唔……总之,莫名其妙地很不爽啊……   「我和大哥虽不是同一母亲所生,但兄弟情谊无嫡庶之分,无论过往是何恩怨,入了靳家门,我们就是一家人,大哥有亏待之处,日后自会补偿,也望大嫂能不计前嫌,明白大哥一番心思。」   「二爷。」芙颜拉了拉靳琰灵的衣袖,示意他别说太多。   「好,不闹了。」他悄悄在芙颜耳边响应着,音量小得只有他们二人听见。   看见这对主仆异常亲昵,娥眉却没有意思过问,在她眼里,那跟街上你侬我侬的情侣没啥分别,习以为常的景象只有在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才会被公审。   不过,既然聊开了,白麻纸的事情她实在想问个清楚。   「有件事情可否请教二爷?」虽然有可能问不出真正的答案,但还是希望别又是什么阴谋斗争陷害。「二爷为何要送白麻纸过来?」   闻言,靳琰灵略挑眉,露出了促狭的笑意。   「大哥虽善丹青,却孤芳自赏太久,如今夫唱妇随,何乐而不为?」他那旁白般清淡的语调,句句都有如五雷轰顶,打在娥眉头上。「几张麻纸不过是聊表心意,衷心期待着能见到大哥与大嫂连袂作画的一日。」   夫唱妇随……连袂作画……娥眉不自觉冷抽了一口气,想起那日在花园里靳琰灵兴味盎然的神情,不是其他,原来是因为挖到宝了。   这小叔……在那无害的外表下,恐怕是个性格超扭曲的恶少爷啊!   「原来如此,谢谢二爷的用心。」别傻了,她才不会和靳玱阳夫唱妇随。   靳琰灵点点头,脸上笑意不改,他将视线落在前方院里,但转瞬间,眼底悄悄沉了下来。   「芙颜,时候差不多,我们该进去救驾了。」   「是。」芙颜答应,与靳琰灵一同进入正红院中。   病弱的嫡子,该为处境艰难的兄长尽一份心力了。   ☆☆☆   靳玱阳足足比娥眉晚了半个时辰才回到日啸楼。   沏好茶水的她,瞧着满脸阴鸷的他。   「老爷请用茶。」   「作什么?」他端过瓷杯,掀盖闻了闻香气。   「聊表谢意。」相对于方才的低头顺目,她长睫搧了搧,一脸得意。   「谢什么?」他余怒未消。   「谢谢老爷帮了我。」谢谢他帮她擦屁股。   「只怕我是多管闲事。」他早已看穿,即使装作温顺老实的模样,她也毫无半丝臣服之意。   「纳妾怎么会是闲事?」她故作惊讶。   「妳倒是相当不驯。」他低哼,身为庶出长子,他在嫡母面前仍须维持三分敬重,若不是她如此一闹,也不至于正面冲突,这时机实在是过早了。   她也很想驯啊!但驯下去可就没完没了的小妾上门,不管是争风吃醋或是被争风吃醋,她都没兴趣好吗?   「是我不知分寸,闯下滔天大祸……往后我绝不阻扰老爷纳妾。」她演得一脸哀怨,没钱没权没势,寄人篱下的她注定当个委屈可怜小媳妇。   「我说过要纳妾?」她倒是很会利用情势。   「老爷是没说过,但老爷的娘亲说了。」   闻言,靳玱阳突然停顿片刻,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   「妳介怀了?」他语气带有试探。   「我?」   靳玱阳唇角微勾。「我倒想知道何谓一夫一妻制?」他可没听漏她这不知所谓的坚持。   看吧!他果然在门外偷听!   「那只是胡诌的。」   「胡诌也该有个根据。」见她敷衍,靳玱阳低沉的嗓音略表示不满。   「胡诌要有什么根据?」见他难看的脸色,她猛然心惊,若不认真应对,恐怕无法唬过这高高在上的丈夫。「好啦……一夫一妻制就是一名男子只能与一名女子结为夫妻,他人不容介入的的婚姻制度。」   「礼制上一夫确实不得娶二妻。」妾室亦不得扶正,这是世道因循之理,他想知道的在于她因何理直气壮。   「重点在后面那句好吗?『他人不容介入』。」她说得起劲,没察觉自己的口无遮拦。「不仅二妻,也不许二妾、三姨太、四侧室,五六七八通房,一个男人只能和一个女人结婚,除非离婚,否则都不可以再有其他女人!」   「哦?妳由何处知晓?」她的答案显然令他不够满意。   他的那一声「哦」,让她后颈发毛。   「听说来的,靳家长年行商,自然也从事海上贸易吧?这些异国传闻对老爷来说应不稀奇?」有把握没把握,唬过了就是你的。   「看来,是我小瞧妳了。」他淡淡挑眉,未再与她言词相辩。   「老爷过奖。」娥眉松了一口气,侥幸过关。   「西门娥眉,」在她以为没事时,靳玱阳又补了一句:「妳可知晓今日一闹,我若未写休书,妳将置身何境地?」纵然当初父亲尽力相护,他的亲娘终究经不起折磨,抱病而终。今日他虽是家主,一旦离开家门,她会受到何种待遇难以预料。   偏偏这女子不留心眼,教他应如何保她周全?   「其实……老爷何必因为我与娘亲失和呢?」那你就写咩!写了你既轻松我也快活,大家都解脱。   听见她的答案,靳玱阳眸光霎时冷凝。「妳就如此想逃离靳府?」   废话——她敢想不敢言。   「说。」即便看穿了她,他也丝毫不感到得意。「我已承诺过妳,于我面前,妳可坦然自若。」   娥眉怔愣,靳玱阳是怎么了?好心肠大放送?   「我真的可以说实话?」而他不会宰了她?   靳玱阳点头。   「那么我说任何话,你都不可以生气。」OK的话她就要开炮啰!   「今日应允。」准她坦然,并非免死金牌。   收回前言,这男人果然鸟肚鸡肠,一点也不大方!   「好,那我说啰!」娥眉深呼吸,既然他敢给承诺,就要有心脏承受。「老爷既然不喜欢我,何必强娶我入门?娶我为妻又糟蹋我,不善待我,不给我自由,谁会想留在这座监狱里?」   闻言,靳玱阳隐约吸了一口气,但又压了下去。   「既已嫁入靳家,就该安身立命。」   「那是因为你们男人不懂女人被关在家门里的痛苦!」   靳玱阳明显地又抽了一口气。   娥眉无视于他脸上的变化,话匣子开了就索性一次讲完。   「从我睡觉到醒来,永远都是在这个空间里,没有任何我熟悉的事物,没有一项休闲娱乐能使我放松身心,每天我得提心吊胆过日子,靳玱阳回来没?靳玱阳会生气吗?靳玱阳会整死我吗?最可怕的就是——靳玱阳又要发情了吗?」   她啪啪啪地连珠炮,说得他脸上无光,彷佛他当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但承诺在先,他已不得恼羞成怒。   「不是讨厌做那件事,你知道吗?女人是感觉的动物,要先有感觉才会投入,越投入才越有感觉,不像男人是感官的动物,只要有视觉就可以投入……」娥眉停住了口,终于瞧见他极为难看的脸色。   「淫言秽语……」他有些咬牙切齿,却仍无法发作。   还说不生气,瞧他那眼神根本想将她生吞活剥了……   嗯?生吞活剥?   「说好不生气的……」她「感觉」即将大事不妙。   「过来。」她敢教训他未善待于她?原来她想要被「善待」?   嗯哼。 第17章 感觉与感官   又过来又过来,今天叫了几次过来?   她是狗吗?   娥眉不情愿地走近,刚刚还敢滔滔不绝,现在又变回小孬孬。   靳玱阳绷着脸,鹰隼般的目光注视着娥眉,自发簪上的珠花到绣鞋上的图纹,彷佛将她全身看透了一遍。   虽不明了她口中的「感官」、「视觉」等词汇,但能从话意中推敲一二。   「妳该不该解释方才那些话的用意?」他低沉着声,伸出手,轻轻撩起她的发丝,她绝非他所认为的那个人,但他现下无意追根究柢。   「解释……」是要解释什么……不过就是有话直说……而已啊……   「先有感觉才会投入,越投入才越有感觉。」他复诵着她方才的言词,一面抚摸着她的秀发。「此番话语是在诱惑我?」   「我没有!」天地良心,误会大了!   「若未存此心,何须于光天化日之下,命府内丫鬟赤身裸体?」   娥眉脸色瞬间刷青,这个男人太恶劣了啦!   「你自己说不追究的!」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翻旧帐!   瞧她着急的模样,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同时间,情欲也悄然在眸中燃起。   非是伤害、胁迫、纵欲,而是疼惜。   「我是说过。」他微微一哂,放过她的长发,当她松了一口气时,他走至门口将门闩落下。   关门……接下来是要放狗了吗!靳玱阳你可不可以别这么公狗啊!   「那你还旧事重提做什么?」完了,她应该爬窗逃命吗?   他凑近她,不给她破窗而出的机会。「一个时辰前,我的住所尽是衣衫尽褪的女子,妳倒说说,我的视觉如何?感官如何?」   文法不对,但意思全对!   娥眉感觉额上薄汗微涔,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很差啊!   靳玱阳走至她身后,垂下头,鼻尖划过她的颈项,轻嗅着她的发香,灼热的男性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敏感得教她轻颤。   男人的指尖隔着衣物轻轻搔刮着她的身躯,由腋窝到胸侧、再到腰肢,厚实的掌心由腰侧一握,难以忽视的存在感正在侵占着她。   胸口因为紧张而开始鼓噪,也无法控制地红了脸颊,她知道他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却没有预料到他会先从挑情开始。   太不像靳玱阳了!   他微敛眸,一双铁臂由后头环抱着她纤细的身躯,感受着背弯里的温度,眼里瞧见的是她雪白细致的肌肤,手里触碰的是她细瘦的腰身、柔软的身体,鼻间沁入的是她略带甜味的香气。   她是名诱人的女子,即使单纯站立着,也已引发他的绮想。   「来。」他将她带到床前。   「老爷,天还没黑。」她知道讲也是白讲,但还是多少讲一讲。   靳玱阳如同意料中的未理会她的意见,他让她站着,而他坐在床头,解开了系在裤头的天青色腰带,朝下一拉,硬挺的欲望弹跳似地露了出来。   我的妈呀!为什么他每次都这么直接!   娥眉视线不知该往哪摆好,但愈是闪避,靳玱阳就愈是感到亢奋,红胀的男性象征明显震动了几下。   他右手圈置于上头,极为熟练地抚弄着自己,不缓不急也不用力,清楚明了何种方式能为自己带来愉悦的享受。   这算什么?靳玱阳自慰秀?   她看傻了眼,视觉的震撼让她有股难以启齿的兴奋感,又带有着违背善良风俗的羞耻感。说不害羞是骗人的,说不想继续看下去也是骗人的,说身体没有因此发热更是骗人的。   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变态!变态!变态!   ——但真正变态的是目不转睛的她。   兴许是享受被她瞧着,抑或是刻意诱惑她,靳玱阳微闭起眼,大腿也略微紧绷起来,娥眉瞧见了他因为性兴奋而产生的变化,明明他完全没有碰触到她,她却有种不知名的火热在体内焚烧。   身体是诚实的,她感觉到自己逐渐湿润着。   原来,女人也挺视觉的。   等等!哪里怪怪的?   一个时辰前,我的住所尽是衣衫尽褪的女子,妳倒说说,我的视觉如何?感官如何?   靳玱阳!他怎么可以!   「你、你!」娥眉急忙阻止。「你不许想象着她们的裸体!」   突来的话语阻断了他的动作,他原先有些不解其意,立即意会过来。   她竟然误会他?在她眼中他就是个纵淫秽乱的男子?   「既然如此,那么……」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只挑眉,唇角略带着邪魅的笑。「脱衣,让我瞧妳。」   娥眉像被丢进冷冻库一般。   不看别人我看妳,靳玱阳说得有理。   这算是为众姊妹捐躯?   唉,脱就脱吧!   虽然不是头一回宽衣解带,但面对靳玱阳她内心仍是恐慌,她一层层解开身上的衣裳,动作的轻缓看上去更像是煽情的引诱。   她光洁的身躯在他眼中比任何女子更加教他冲动,他伸手,指尖触碰她赤裸柔嫩的肌肤,深邃而锐利的眼神似要掠夺她的一切。   她感觉心跳异常强烈,耳边彷佛都能听见那怦怦跳的声音。   他握住她的手腕,逼迫着她触碰着他两腿间毫不遮蔽的情欲象征。   「不要。」娥眉缩手,却抗衡不了他的力气。   她细嫩的手背,被迫摩娑着他炙热的顶端,丝滑的触感不似视觉上那样骇人,娥眉稍微放松了挣扎,他趁势将她掌心覆盖于上。   「握着。」   握!   突然心惊的她又想缩手,但显然是徒劳无功。   她蹲下身,不情不愿地握住他,但掌心传来的温度比她想象得还要烫手,掌中所包裹的热意让她体内微微发麻,该抗拒却不愿抗拒。   是被胁迫还是出于自愿,她已无从判断,在那火热的亢奋之上,她轻缓地上下抽动,滑滑嫩嫩的丝绒触感由掌心传递至脑中,感觉每紧握一下它就会于手里涨动一下,明明是替他服务,为何自己会像电流窜过般酥麻?   她笨拙的技巧教他无法全心享受,但蹲伏在眼前的她,那卑微似女奴的姿态却让他的欲念骚动着,压制她、占有她,聆听她苦闷的吟哦。   愈是想象着,愈发硬挺着,他呼吸已渐紊乱,她却未能察觉。   视线放在手掌的娥眉,瞧着尖端因为亢奋而不断泌出的晶莹水珠,不断淌流至她的虎口,她不禁瞠目,眼前所见简直不可思议。   这只有在BL才见过的啊!   竟然是真的!在现实里,男人竟然也能够被说:「哼哼,瞧,你都湿透了。」   呃,她才不会对他说呢!   不过,实在有点好奇耶,欸……她这样对吗?可以吗?既然他都把鸡鸡交出来了,她可以趁机感受一下当「攻」的滋味吗?   好奇心瞬间战胜了羞耻与欲望,秉持着研究精神,她稍微加快了点速度,顺便加重了点力道,虽然本意不是出自于想要服侍靳玱阳,但却造成了他的眼眸中因情欲而显得更具侵犯性。   「嗯,」靳玱阳轻咳了声,喉头有些沙哑。   娥眉感觉掌中的坚挺更是灼烧着,开始随之鼓动。   原来这样他比较有反应?   那这样呢?   「够了。」他深吸一口气,把她的手拉开,在她一脸错愕的时候,将她拉起身,让她躺卧在床铺上。   玉体横陈眼前,靳玱阳跨上床铺,俯瞰着这竟敢化被动为主动的女人,想起先前大放厥词的她,那脑袋瓜子里究竟装了多少淫思欲念。   他将目光放在她雪白的胸上,在她还没来得及伸手隔挡,他已低下身,温暖的唇覆盖上她峰顶的蓓蕾,轻轻吮吻着。   「啊!」强烈的酥麻冲击她的感官,从不肯好好爱抚她的靳玱阳认真起来竟是极富技巧,到底是在那里学的,真的很可恶啊他!   他的舌灵活地逗弄着她的乳尖,沿着边缘打绕着圈,撩拨着、刺探着,又猛地吸吮,直冲脑门的快感,教她的意识也跟着忽起忽落。   躺在床上的娥眉,视线只能瞧见他的头顶,她微抬上身,朝自个儿胸口处瞧去,对上靳玱阳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还有那淫靡不已的画面。   「别这样……」她心一惊,双手按上他的肩头,本想阻止他继续,却因为他过于灵巧的挑情而变成指尖轻抓着他的双肩。   「『感觉』如何?」靳玱阳只放过了她一句话的时间,接着换过另一边雪峰,重复着教她难耐翻腾的吻舔。   他的手掌摩娑着她的柳腰,略为粗糙的触感在她肌肤上游移,划过脐间,往下探索着她最敏感的所在——教他意外的,她已准备好他的拜访。   娥眉感觉到靳玱阳的长指拨弄着她湿润的穴口,是,她湿了,早在看见男人也能湿的时候她就跟着湿了,丢脸、不争气、羞耻,但就是湿了。   她侧过头去,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靳玱阳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轻触着她微敞的禁地,顺着泌出的汁液,长指慢慢滑入,再撤出,蜜液似山间潺流的清泉沾满着他,放肆的念头悄然升起,想见她疯狂。   「嗯……嗯啊……」她咬着下唇,仍压抑不住自然而然的呻吟。   好热、好热……   她感到矛盾,明明舒服,可还是觉得难受,她扭动着腰身,欲望不够满足,似乎还想要再增加些什么。   靳玱阳恣意玩弄着,指腹搔弄着内壁柔软的突起,见她配合着他的动作而娇吟,微瞇的双眼水光迷离,原先抓住他双肩的手也已放下,紧揪着两侧的被褥,他扬着愉快的笑,男人的征服欲充分被满足。   他邪恶地抽出手,停止在她身上所制造的快乐。   「啊……」娥眉倏地睁眼,彷佛灵魂要从身体被抽出一般,难受地长吟一声,正以为一切戛然停止,他拇指却压上她的花核,开始揉捻着。   过程中,靳玱阳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询问,却精准地掌握着她的反应,一波又一波的刺激,让她无从思考,没有尊严地臣服在他所带来的欢愉之中。   二十六岁的她,人生不会没有自慰过,原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女人的敏感处,谁知道这男人也了如指掌,而且做得比她自己更好!   不公平啊……嗯啊……   达至顶点的快感爆发,她无意识地惊呼,感到浑身一阵痉挛,腰身弓起,脚趾用力蜷曲着,在他的手中颤抖不已。   意识向下坠落,她感觉自己好像被纳入了他的怀抱中,被他抚摸着红烫的脸颊,接着……不太记得了……   欸?没有做?   但她累死了。 第18章 外面的空气真新鲜   隔日清早,天方破晓,娥眉便被唤醒。   她迷蒙地半睁眼,正想抓起被子往身上拢,却见到靳玱阳站在床前,冷然的面孔注视着她。   「起来。」   「好早哦……」她慵懒地耍赖着,又要闭起眼时才发现不对劲。   怪了,为什么是他在叫她起床?   「还不醒来?」靳玱阳不耐烦的嗓音像一盆冷水般朝她兜头淋下。   「醒了醒了。」她立刻就醒了。   娥眉迅速于床上坐起,瞧见绿竹已端来水盆预备为她梳洗,但今天无风无雨无节庆,做什么要大清早起床?   靳玱阳不给她问话的机会,命令绿竹动作,还在低血压中的她只好换上衣物,梳好发髻,跟在靳玱阳后头离开日啸楼。   一路走到朱红的大门前,瞧见了一辆马车与一名年轻的男子站在车旁。   绿竹将包袱交给了年轻男子,并向他交代了些事项。   是大门耶……嫁来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大门耶!   但靳玱阳带她来大门口做啥?   「上车。」不管她的神游,靳玱阳简洁落下命令。   「去哪?」反应不过来的她,傻傻问道。   他未作答,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便径自进入马车。   直到靳玱阳的背影消失,娥眉对眼前的一切才突然有了真实感。   他要带她出府!   她如梦初醒,没时间细想原由,赶紧提着裙襬跟上车。   马车内算不上宽敞,但足以让她跟靳玱阳各占一方,她自然是离他远远的,而靳玱阳也不以为意,掀开帘幕与驾车的随从靳机吩咐行程。   不一会儿,马车开始行走,滚轮以及马蹄声在此时显得格外响亮。   哇呜!到底是哪来的好运,她竟然这么容易就出府了!   娥眉难抑心中雀跃,虽知靳玱阳突然带她出府肯定有所目的,不过,此刻一切都不重要,她于内心窃笑,不管他在盘算什么,总之可以脱离那个牢笼就是爽!   很快地,她便再也笑不出来。   出发还不到一个时辰,摇晃颠簸的路程已让她脸色青白一片,娥眉将手帕摀着唇,几乎作呕。   她……不仅晕轿子,她竟然还会晕马车……   呃……   视线移向对面的靳玱阳,他却毫无所觉般,全神贯注地翻阅手中账册。   他老婆都快吐了,他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对啦……她哪是他老婆,她只不过是被用来报复别人的抵押品而已,凭什么要求关心?   她先前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觉得他对她有点好?哼!   娥眉隔着手帕无声咕哝,悲哀自己只能暗地里迁怒靳玱阳,莫名的不愉快垄罩心头,让原先就不适的她更加难受。   似是有所察觉般,靳玱阳抬起头来看她。「不舒服?」   「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在呕什么气。   「嗯。」他又面无表情将注意力放回账册上。   她咬牙想发怒,但想到他俩的关系,不由得又吞了回去。   不愿向靳玱阳求助,她努力表现出没有不舒服的模样,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撑不过片刻光景,她感觉胃部逐渐抽紧,脑袋也从晕眩转为偏头痛。   她闭着眼,柳眉紧蹙,身子倚靠着马车蓬帐,别说开口说话,连呼吸都已略带轻喘,她想躺下休息,偏偏顾忌着靳玱阳而不敢有任何动作。   对于这个古代环境,她真的适应不良。   始终冷眼旁观的靳玱阳,见她迟迟不肯开口,终于按捺不住。   他阖上账册。「过来。」   娥眉当没听见,反正是他要她作自己的。   他微挑眉,直接起身,坐于她身边。「我可没容许妳与我拗气。」彷佛看穿她的心思,他将她往自己的身子按。   娥眉无言,也没抗拒,只是略睁水眸瞥了瞥他,任其摆布。   靳玱阳满意她的「识相」,接着,佛心来着一般,轻轻让她枕在他的大腿上,又执起她的手腕,按压着她手腕内侧的内关穴。   「如何?」   「很痛……」晕眩令她紧蹙着眉,连眼都懒得睁开。   「忍着点。」   「你总是叫我忍。」   似曾相似的台词,加上她一脸不满的神情,靳玱阳不禁勾起了笑,再见那因为咕哝抱怨而略为噘起的唇瓣,有股冲动驱使他俯身,尝尝她的味道。   但他终究还是忍了。   若在此时一亲芳泽,他难以保证自己是否能浅尝即止。   她白嫩的腕骨在他的大掌中显得更加细瘦,瞧得他也禁不住心生怜惜。   带她出府目的有二,其一是避开母亲,昨日的冲突过后,思来想去,除了带她暂时离开靳府,也无更妥当的方法能保她无恙。   回想曾发生在她身上的委屈,让始作俑者的他胸口一阵滞闷,靳玱阳于内关穴按压了一会儿,又改朝虎口处的合谷穴揉压起来。   他视线显得专注,眸里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柔。   没骨气地枕在他大腿上的她,看不见他此刻复杂的神情,她浑身已经难受到无心享受他的「服务」,只祈求这颠簸的折磨能快点结束。   至少在昏睡前,她都是这么想的。   ☆☆☆   未时过后,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娥眉感觉有人轻触她的脸颊,睁眸一看,靳玱阳和清早一样冷然无变化的脸孔映入眼帘。   「下车。」他又有如命令般开口,好似先前一切全没发生过。   他先行离去,她咬了咬下唇,形势比人强,还是得乖乖跟在他后头。但双脚踩在石板地上的那一瞬间,她惊愕得几乎石化——   他们的马车停在一处绣坊前,门口高悬着「红乐绣坊」的横匾,而匾额底下,一名穿着秋香色衣裙、身型略显福态的大婶正等着他们。   靳玱阳上前与对方交谈,两人眉开眼笑。   那个在她面前几乎只有一号表情的男人,竟然笑得这么亲切?   寒暄中的二人不知说到什么,突然将焦点移到她身上,靳玱阳朝她招手,转眼间又变回那副肉毒杆菌施打过多的面具脸,   靳玱阳一定拜师练过,才能将表情变化得这么迅速。   娥眉这样想着,一边走上前,礼貌性打了招呼。   「这位是苏大娘,红乐绣坊坊主。」靳玱阳介绍着。   「靳夫人。」苏大娘抢先打了招呼,顺道咯咯笑了两声。「夫人这般灵秀标致,靳爷真是好福气呢!」   「我刚嫁做人妇,见识不广,若有失态之处,还请苏大娘千万别见怪。」她当没听见对方的恭维,挂上合乎身分的微笑,现在的她只想将「靳玱阳之妻」这件外衣穿好,清楚自己如果突槌,或许再也没有踏出靳府的机会。   靳玱阳轻咳一声,苏大娘即刻意会过来,领着他们进入绣坊。   娥眉走在最后头,这阵子住惯了日啸楼那种古老暗沉的建筑陈设,此刻她怀疑自己简直是踏进了展览馆,在这没有投射灯的时代,红乐绣坊却巧妙地运用采光,形成明亮澄净的空间,让曾经兼修过几堂室内设计的她目瞪口呆。   门厅内,一幅巨大的百鸟朝凰屏风,用色鲜艳如生,绚丽气派,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薄如蝉翼的丝绢上能绣出这么精巧灵细的图样,称为艺术品当之无愧。   若不是前头二人脚步未曾停歇,她实在很想留下来欣赏个够本。   三人走至绣坊内部,里头的人们一见到靳玱阳出现,纷纷停下手边工作,起身围绕至靳玱阳身边。   娥眉先是傻眼,接着强憋着几乎要喷出口中的笑意——   眼前,没有青春年华的织女,只有风韵犹存的熟女,而被众多老太太淹没的靳玱阳,好比红叶中的一朵绿花。   看他,左拥右抱呢!帅哥不愧是帅哥,原来还是个师奶杀手!瞧那爽朗笑容,裴勇俊哪有他万分之一迷人?   哼,她绝对没有酸他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罢了。   明明被师奶们上下其手都能够摆出牛郎般的笑脸,为什么面对她时总是硬梆梆有如穿上铠甲的表情?就算敷衍也好,稍微对她露出点虚情假意的笑,或许也能骗到她为他做牛做马,甚至倒戈过来对付他的情敌云从龙……   呿,她又不认识云从龙,倒戈个屁。   「请问——我能够四处走走吗?」她才不想留在这儿看他勾引大婶。   娥眉一说话,众妇人才彷佛注意到她的存在,对她投以好奇又质疑的目光。   「这位姑娘是?」   「什么姑娘?没见她挽发了吗?」   「该不会是……」   「拙荆。」彷佛有些不好意思,靳玱阳极为简洁的介绍。   大伙瞬间露出讶异的神情,凑近她身边品头论足起来。   「原来这就是靳爷的新婚妻子!」   「天哪!好标致啊!」   「靳爷与夫人,男的俊女的俏,果真是天生一对!」   「呃……谢谢……」虽然身为师奶杀手的老婆,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被怎么看待,但被当观赏品一样的称赞还是有些不自在。   「靳爷,夫人难得出府,不如让我带夫人逛逛市集如何?」苏大娘笑脸盈盈,一副为娥眉脱困的说词。   「那就有劳苏大娘了。」说也奇怪,靳玱阳竟然没反对。   娥眉耸了耸肩,管他们在心照不宣什么,等她研究好逃生路线,幸运的话或许今天就能逃离靳玱阳的魔掌。   哼哼,逃家计划二部曲,启动! 第19章 原来我们是互依共存的关系?   在苏大娘的陪伴下,她走出了红乐绣坊,呈现在面前的繁华大街以及熙来攘往的人们,看得娥眉忍不住惊叹。   万姜镇,过去只是个三餐不济的贫弱小镇,能有今日荣盛全靠靳玱阳所赐。   「由街头这间郑记烧鸭,到街尾那间林铁匠铺子,全是向靳爷承租的店铺,对了,除了千绮楼以外。」苏大娘指着靠近街尾那栋三层楼高的建筑。   她总算见识到了何谓「家大业大」,经由苏大娘解说,才知道这整条街都是靳家的产业,甚至以红乐绣坊为中心,方圆二里内所有商家几乎依附着靳玱阳生存,俨然像是他所开设的购物商城。   无论是艺品字画、古珍奇玩,或是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甚至柴米油盐、蔬菜水果……什么都有、什么都卖、什么都不奇怪。   「苏大娘!妳身旁的姑娘是?」走着,突然有人唤住了她们。   苏大娘献宝似地回答。「是靳爷的夫人。」   「靳爷的夫人!靳夫人,来来来!这个肉包子给您!不收钱的!」   「靳夫人来了?快来我的摊位,我给您瞧瞧那西域的琉璃珠玉,送您!不打紧的!靳爷待我们恩重如山,这点小东西算不了什么!」   「靳夫人!别忘了来我铺子里,我给您挑一块新染的布料做裙!」   报出了靳玱阳的名号,娥眉立即感受到众人的热情,靳玱阳造桥铺路减租免息,一一辅导居民就业,居民们全当他是恩人看待,一路听不完的善行义举,她就像身上沾了金粉般跟着闪闪发光。   但那又如何?她也不会因此引以为荣。   苏大娘开口闭口都是「靳爷好棒」,也不知是热爱逢迎拍马还是食神看太多,她随便听听随口敷衍,算不上相谈甚欢。   她悄悄记下曾走过的路线,暗自规划逃走的方向,可惜苏大娘只带她绕了中心范围便折返,也没露出能让她脱逃的空隙。   回到红乐绣坊,苏大娘预备将她送回靳玱阳身边。   「夫人累了吧?靳爷平时皆待在二楼的厢房内,我带您过去。」   「不了,我还想看看这些绣品。」这点她倒是没有说谎。「大娘您忙您的吧,我就在这楼里逛逛,不会走失的。」   见她坚持,苏大娘点了点头,简单介绍一下环境后便回到柜台处理庶务。   恢复自由之身的她总算松了口气,惬意地欣赏如画作般的每一幅刺绣,避开先前被大婶们包围的工作场所,等走完了一圈,最后才晃到二楼。   一上了楼,她变得有些踌躇。   彷佛另一个世界般,二楼寂静到连踏在木板上的声响都听得见,照理应该是购物中心总裁办公室的地方,却见不到一个人迹。   虽然想打退堂鼓,却有股无名的吸引力驱使她继续往前走,她放缓了脚步,经过一间又一间的空房,慢慢走往最深处。   就在距离尽头还有数步之遥时,她听见了交谈声。   其中一个便是靳玱阳。   「爷,一切如您的安排,将夫人来到此地的消息放了出去。」门内,靳玱阳随身小厮靳机汇报着,在靳府之外,说话便无那般严谨。   「云从龙有何动静?」靳玱阳视线略移向门外。   「千绮楼后门有一人策马直往西南城外,看来是上钩了。」   「很好,我就看他能否沉得住气。」   外头,娥眉轻倚在门板上偷听,愈听,脸色愈发暗沉。   原来他带她出门,是为了将她当成诱饵,引出藏匿行踪的敌人。   原来她只是个棋子,所以他没必要对她温柔,更没有必要对她笑。   即使心知肚明,可还是非常……不爽啊!   「夫人怎么办?」   「既然无心成为靳家人,引出了云从龙,她也不过是弃子一枚。」靳玱阳语调平冷无温。「说到底,还算是成全了他们。」   那冷血的话语,听得娥眉不禁震颤。   她不仅是棋子,还是弃子……不对,什么叫成全了他们?和云从龙有瓜葛的是西门娥眉,她根本和云从龙毫无半点关系啊!   这样子怎么成?她就莫名其妙被牺牲了吗?   「爷……」门纸上太过明显的人影轮廓,让靳机不知如何是好。   靳玱阳微勾唇线,不动声色比了个手势,要他直接离开无妨。   「是,我先退下了。」靳机无奈配合主子作戏,转身走往门口,开门。「呃、夫人。」他勉强挤出惊讶的模样,朝她行礼,当作巧遇。   「欸……我只是刚好经过这里……」她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借口。   「进来。」里头靳玱阳已出声。   都被抓包了,娥眉只好夹着尾巴走进。   「妳都听见了?」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态度。   「是老爷故意让我听见的吧?」不是她要预设立场,以靳玱阳的腹黑,这么长的时间,怎可能那么巧让她一上楼就听见靳机在报告。   「那么妳有何打算?」他并未否认,自己的确利用此点逼她吐实身分。   「我愿意成为诱饵帮老爷引出云从龙。」   不管他有什么计划,要是整到了云从龙还好,若是整不到,平白成了弃子的她岂不是要换老板?失贞的女人在这时代能有多好待遇?更何况云从龙有没有比靳玱阳更恶劣还是个未知数。   靳玱阳挑眉,有些讶然地瞧着轻易合作的她。   「理由?」   「我们是互依共存的关系吧?」人是群居的动物,人与人要互依共存,人与大自然也要互依共存……重点是她如果不和靳玱阳互依共存,就可能会被丢去云从龙那边和他互依共存。   他未响应,以冷眼表达不认同。   好吧,她改口。「你我是夫妻,夫为天,你既为我遮风挡雨,我也应该为你分忧解劳不是?」建立良好关系的快捷方式,就是使用共同语言。   「嗯。」他总算轻哼了声。   真是,占这种言词上的便宜他也开心。   「既已出了靳府,现下是妳唯一坦白的机会。」他语气阴冷如冰,她的性命全系在她的说词。「妳是、西门娥眉,或是其他?」   「坦白我能活命吗?」   「若妳真是西门娥眉,眼下是妳重回旧情人怀抱的好机会。」   屁咧!最好他有这么大度量把妻子拱手让人,根本就是逼她否认身分,但情势所逼,她也只好摊牌,否则走不走得出这扇门都不晓得。   「好吧,如你所料,我确实并非西门娥眉,你口中的云从龙我从来不曾见过,甚至我不认识西门家的任何人。」真可悲,她现在竟然只能投靠靳玱阳。   她匪夷所思的言词让靳玱阳脸上表情终于起了变化。   「她人呢?」若她并非西门娥眉,如何瞒过所有人嫁入靳府?   「投胎转世去了吧?」见他脸色瞬间铁青,她也只能耸肩。「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包含西门家,所有人都认为嫁给你的人是西门娥眉。」   她所指这一切并非西门家或云从龙所为?   「继续。」   继续什么啦!他这个猪头!   「你的妻子是我,与你朝夕相处的人是我,这样你还不明白吗?」她根本不认识云从龙,为什么要帮助他?要帮当然是帮靳玱阳啊!虽然她也不想。   「妳为何决定帮我?」   「你信了?」她反而不敢相信。   「妳不是她。」这点他很笃定。「妳尚未告诉我理由。」   「交易啦!交易!」她有些气结,一直问理由,他鬼打墙了是吧?「我不是你仇视的那个人,也不是那个人的女人,我是无辜的,我只想回到我原本的地方,而现在只有你能达成我的需要。」简而言之就是互相利用。   听见她的答案,靳玱阳眸中浮现一股难解的情绪。   她不是他仇视的人,却阴错阳差地成为替身,想起她的泪、她的指责、她的无辜,竟教他胸口发紧,懊悔起当初为了恨意所逞一时之快。   而她如今说着「想回到原本地方」,原本是哪儿?   他是否该达成她的需要?   或着,他是否愿意达成她的需要?   片刻沉默后,他似有了决定。「作为交易,妳想要什么?」   「你什么都能答应?」不怕她要了他的命吗?   「任何事。」   「那么我要……报仇!」语音未落,娥眉冷不防朝他脸上挥了一巴掌——   即使反应得及,但靳玱阳没躲也没闪,硬生生承受下来,在脸上留下了个火红的掌印。   娥眉没想到他会闪也不闪地挨打,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就满足了?」他舔舔口中些微的血腥味,显得不痛不痒。   他的话语给了她回神的机会。「别误会了,一个巴掌无法抵销你对我所做的一切,这不过是利息,往后我会一一讨回来。」   「是吗?」靳玱阳眼眸微瞇,深邃得如漆黑的夜色。「那么换我了。」   「你要做什么?」   「交易。」他学着她说过的话。「我们是互依共存的关系。」   「你方才不是颇不认同?」   「妳我是夫妇……」他又换了一次说词。   而她的话语,终止于他的唇舌中。   这是成亲以来,他头一回吻她……   欸,活到现在才有初吻,会不会太晚? 第20章 抓住心也要抓住胃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   科学上,人类的嘴唇和舌头富含神经末梢,能帮助人类在接吻时得到更多快乐的感觉,接吻同时会刺激脑内多巴胺的分泌,多巴胺这一种激素能直接影响人类情绪,使人愉悦、亢奋,心跳过速。   因此,多巴胺也往往是让人陷入盲目爱情之中的元凶。   靳玱阳啮咬吸吮着她的唇办,吮着、点着,忘情地啃囓着她的甜美。他灵活的舌尖舔舐着她的唇,趁她微微张口时探进她的领域,勾引她与他一同共舞。   娥眉只得一阵昏眩,感到空气正一点一滴地被他夺去,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她不知道原来「吻」可以这样地激烈、这样地放肆,此时此刻,她觉得好疯狂,全身上下因为他的举动而战栗,彷佛快融化了似的。   不行!理智咧?妳的理智在哪里?   他不是妳的恋人,他才不是因为爱妳才和妳接吻,他只是要把唾液中的睪酮素塞进妳嘴里,目的就是催情……对!就是催情!   对!她被催到了啦!   「唔……嗯……」她喉间逸出些微控制不住的音韵,加添了气氛的迷离。   头晕目眩之下,她尝试浅浅的响应他,但丁香小舌才稍微与他相勾了一下,就引发他更强烈的占有。   靳玱阳不明白她脑中那些科学研究,但他清楚自己对她的在乎,即使仍不愿承认对她的喜爱,可他确实因她而动情,出于本能地想要占有她,占有她的身子、她的思绪,无论她是何人,他想要的,是她能将心奉献于他。   他将心中之欲化为行动,双手揽住她的腰枝,将她压近他,使她下体与他紧密贴合,意欲着与她结合,出于本能、出于野性,他用唇舌诱引她,迷醉她,要她为他感到渴望,如他渴望着她。   交易,不过是个借口。   此时此刻,他只想全心贯注地霸占着她。   他放肆地吮吻、品尝着她口中蜜津,逼着她与他共舞,直到娥眉险些没气昏厥后,靳玱阳才甘心放开她,让她重获新鲜空气。   呼、呼吸困难啊……   娥眉轻喘着气,试图稳定自己波涛起伏的内心。   究竟是靳玱阳吻技太高超,还是她已经开始习惯与他的亲密接触,不再觉得讨厌排斥,甚至还开始耽溺其中,意犹未尽。   好比现在,她浑身发烫,燥热难当,嘴唇微微发肿,却还想再被拥抱、亲吻,还想再对他说:「Onemoretime!」   太恐怖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调教!   倘若靳玱阳明白她此刻脑袋里的想法,肯定会狠狠捏住她的双颊,要她体会何谓真正的调教,庆幸的是他并不明白,让她逃过一劫。   「章都盖了,那么……恭喜我们交易成立了?」这算是宾主尽欢吗?   靳玱阳眉略挑。「盖章?」   「当我没说。」听不懂就算。   他兴味盎然地瞅着她赧红的侧脸,她的话意他怎会不明白。   「在万姜镇里,妳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他原可以不用做此承诺,但她埋怨的话语总教他难以忘怀。   那是因为你们男人不懂女人被关在家门里的痛苦!   在男子为天的世道中,女子本应在家相夫教子,靳府是大户人家,观念更是根深蒂固。但他十岁之前皆在这小镇成长,对于妇女为了营生而抛头露面习以为常,他的娘亲是、姨娘是,街坊邻居亦是。   带她出府的目的之二,相较于靳府,万姜更能教她自在。   至于能否引出仇敌,并非在原先考虑之中。何况若云从龙真因她现身,对不是西门娥眉的她来说或许反成为麻烦。   交易,不过就是将她绑在身边的借口。   「真的?任何事都可以?」包括逃跑?   「前提是不许擅自离开。」他岂会看不穿她眼中的蠢蠢欲动。「妳须留在此地配合,直到云从龙出现。」   呿,有前提就不叫做「任何要求」了!   「如果他不出现呢?」   「回靳府。」   什么跟什么嘛!话都给他讲就好了啊!   「算了,随便啦!」也就是说云从龙一定要出现,他不出现她就得回家,反正她的作用就是诱饵,既然是诱饵她就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总之为了成功引云从龙出来,我做什么准备你都会答应我对吧?」   「须先与我商量过。」   「你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承诺!」   她气炸了。   这就是她老板!   而她含嗔带怒的模样,让他觉得好笑。   ☆☆☆   经过半天的沙盘推演,娥眉已有了初步计划,但因无法立即实行,靳玱阳同意隔日开始为她准备她所要求的一切。   酉时初,天色渐晚,靳玱阳并未打算留宿于红乐绣坊之中,他带着娥眉,两人来到后街的一处私宅。   「这里是?」   靳玱阳没有直接回答,他率先进屋,跟在后头的娥眉只能左顾右盼。   屋宅不大,不像富贵人家雕梁画栋,但一石一木用料讲究,家具应有尽有。   这处私宅,搞不好就是当年老太爷金屋藏娇之处吧?   她走进屋内,见靳玱阳在屋内四角点了灯,熟练的动作让答案不言而喻。「你平时外出的日子就是住在这儿?」   靳玱阳淡淡瞥了她一眼,衣袍一掀便坐了下来。   「我饿了。」他开口得极为自然。   她瞬间错愕,眼前这人是靳玱阳?   喔,没错,这种唯我独尊的说话方式确实是他。   「靳机呢?让他准备晚膳回来行吗?」   「靳机有其他事要忙。」事实上是他吩咐靳机不用跟随。「他事先备好了食材放在厨房。」他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就口,八分温,看来靳机离去不久。   他的意思她一听便明白。   「我不会作饭。」在家时她都是吃妈妈牌的,饭来张口,哪有下过厨房。   靳玱阳眸一瞇,打定的主意不容更改。「妳和我去厨房。」   「老爷会做菜?」那真是太好了!   「不,」他自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妳是妻,理当服侍我。」   「我煮!」娥眉杏目圆睁,有没有搞错!他是选择性耳聋吗?   「我在一旁看顾着。」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因为遇上她而更改。   「拜托,你确定!」就算他盯哨,她也不可能变小当家。「你知道料理杀人事件吗?」她真的很不想跟他抬杠,但这将是一个时辰之内会上演的惨案。   靳玱阳不置可否,显然未认真看待。   「我不是在与你说笑。」她直视那张满不在乎的脸孔,对他横眉竖目起来。「相信我,等一下就会发生了。」   「拭目以待。」她的话语和神情终于让他莞尔一笑。   「我是在威胁你耶!」坚持要吃她作的菜,他这么不怕死就对!   他只是耸肩,笑意更甚。   该说是着魔了吗?不是西门娥眉的她,释放了他的矛盾猜忌,不再畏惧与防备的她,竟教他如此愉悦。   离开靳府的他们,似乎也挣脱了那份桎槁,此时,在万姜、在这座屋宅里,他不想与她攻讦,只想与她做一对夫妻、真正的夫妻。   或许,他们能生儿育女,让两人的关系名符其实?   见他好看到过分的笑容,娥眉傻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笑就笑,那闪闪发光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那种笑容你拿去勾引老太太啦!   她挫败地转身,卷起碍事的袖腕,自从靳玱阳走出靳府以后,整个人就不对劲,到底哪种才是他的本性,她都胡涂了。   两人一同走至厨房,整洁的环境不似鲜少人居,那些劈柴打水等粗活,靳机在离去前早已处理好,留下的全是方便料理的用具与食材。   这根本就是预谋嘛!   阴谋家靳玱阳靠近灶炉,利用余炭重新生了火,娥眉愈看愈是乌云罩顶。   炸炸薯条她还可以,要她生出一桌子料理……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咳!」见她不动如山,他闷吭了两声,催促她动作。   他的目光扎得她浑身生疼,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好,我做!我煮给你吃!」算了,靳玱阳想死她就成全他吧!但愿他别拖着她一同下地狱就好!   娥眉豁出去了洗手作羹汤——咦?米怎么洗?菜怎么切?油要放多少?啊!油为什么会喷出来!好烫好恐怖啊!啊!烧焦了啦!怎么会这样!快点来帮我啦!   靳玱阳从原先在一旁看着、到忍不住出手帮着、到惨不忍睹地抚额叹着,最后,他发出了压根不应该由他口中发出的抽气声——   他能说什么呢?   她又能说什么呢?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靳机打点好饭菜呢? 第21章 夫君   忙碌了一个时辰有余,三菜一汤加一锅焦饭终于端上了桌,娥眉虚脱地摊在椅上,靳玱阳也累得以腕支颊,一个衣衫不整、一个云鬓散乱。   「老爷,开饭了。」仰头靠在椅背上的她,斜睨着撑在桌面的他,一脸讥俏。「先说好,我一点儿也不饿。」光煮她就饱了。   看这一桌子残渣,菜叶焦黄、肉像黑炭,想到那句至理名言:「想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看来她是两样都抓不住了。   不想再多看一眼,娥眉不悦地撇开视线。   即使靳玱阳本来就强人所难,但从事设计业,总是有一定程度的完美主义,失败品摆在眼前,挫折感仍无可避免地占满心头。   她实在讨厌这个令她处处受挫的世界!   靳玱阳偏头瞧了娥眉一眼。   在此之前,他从不认为世上有女子不懂庖厨,自小有娘亲、红乐绣坊众人,入了靳府有侍婢婆子,纵使如妹妹那般千金闺秀,也有一两样拿手佳肴,比比皆然,唯有她,颠覆了他既有的观念。   经此一手,纵使她改口称自己是西门娥眉,他也不信。   你的妻子是我,与你朝夕相处的人是我,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是啊,他是该明白。   思及此,靳玱阳敛了敛眸,自行盛起饭来动筷品尝着。   唉——实在不该以品尝来形容。   娥眉见这男人当真吃了起来,霎时间倦怠全消,整个人几乎由椅上震起。   他是想食物中毒吗!到时候她上哪找大夫啊!   「喂……别吃啦!」她出声试图阻止。   但靳玱阳并未搭理,又夹了一片软烂的菜叶至碗中,照单全收的态度,好似两人是对恩爱的夫妻。   平心而论,她的料理压根谈不上可口,更罔论感动,但她是他的妻,倘若他不接受,她又该如何自处?   他动着筷,孩提的记忆逐步涌现,这共进晚膳的光景,是他在幼年时偶尔才能瞧见的父亲、与娘亲同聚一堂的情景。   有谁能知,名正言顺四字,对当年他们母子而言竟是奢侈。   身为私生子,他和娘亲藏身在这贫穷的小镇里,虽有父亲,却是以长年在外经商为由,让娘亲独自扶养他成长,也保护着他不受歧见所伤。   直到年岁稍长他才明白,自己是见不得光的孩子。   父亲另有妻儿,所谓的经商,原来是回到自个儿的家。于是他吵闹着,想要跟随父亲回家,娘亲为难,父亲苦恼,最后仍同意了。   但渴望许久的认祖归宗,却是别离的开始。   曾几何时,娘亲所做的饭菜是那般简单而温暖,入住靳府后却再不能有,走进向往的家门,亲娘却成了姨娘,虚文缛节、雕梁画栋的牢笼里,一道道下人端上的精致佳肴,何曾食之有味?   娘亲过世后,父亲以经商名义带他回到万姜镇,景物依旧,人事却已非。   多年沉寂,如今这屋子,再度有了温度。明知是强求,他也情愿自欺一回,不想烛火熄灭之后,这里又是间空荡荡的屋子。   被晾在一旁的娥眉,见靳玱阳眉间皱折愈来愈深,却仍一声未吭地吃着,终究敌不过良心的谴责。   「喂!」她起身至他跟前,拦住他的动作。「就说别吃了啦!」   他抬眼,冷睨着她。「我说了难吃吗?」   「是没有。」可见他是味觉白痴。   「那就少碎嘴。」   「你!」算了算了,想被毒死就由他去!   她重新坐回椅上,气呼呼地双手叉胸。   为他性命着想还嫌不好,拉倒!   碗筷触碰的声响,在两人对峙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亮,她就这么看着他轻啖细嚼,欲言又止,最后赌气一般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其实不难吃。」不知怎地,他突然开口,声线轻柔,彷若安抚。「模样不好看,咸淡倒是拿捏得宜。」   「是吗?」她并不领情。   「我何必骗妳?」可惜那紧聚未解的眉头使他的话语难具说服力。   她总算愿意正眼瞧向他,可一见那神情,顿时噗嗤一笑。   再睁眼说瞎话嘛!事实全写在脸上了,还想哄她开心?   哄?靳玱阳?   不可能!也没必要!她是什么角色,需要他纡尊降贵、屈意讨好?   「想什么?」他淡淡扫她一眼。   「别再吃我就告诉你。」她不想夜里帮他找医生。   「说。」靳玱阳放下筷。   唷,还真听话。   「想你为何突然对我好?」   「好?」他轻哼,若这程度算好,那么过往他便是十恶不赦了。   「算了,不说也罢!」她有点恼羞,实在讨厌他那凌驾于人的气质。   换他停顿,领会了她的意思,不禁轻轻扬唇。   「为了补偿妳,就由我来负责妳的晚膳。」今晚的靳玱阳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想吃什么?怀安客栈的烧鸭?或是恩记酒楼的红烧肘子?」   她还没答腔,闻声反射的如雷腹鸣已率先出卖了她。   呃……该死的生物本能啊……   靳玱阳剑眉略挑,似笑非笑。   「妳收拾吧,我去去就回。」边说,他边起身。   娥眉直傻在地,就这么看着他走出门外,行动如风。   收拾?哦,是啊,三菜一汤被他解决了大半,总不会叫她清菜尾。   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饿着她的。   但胸中这异样的波动是什么?娥眉不自觉按上心口,总觉得怦怦作响,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男人是真的变了,饶是再迟钝的人也无法不察觉,乍看之下态度极为讨人厌,但藏于举手投足间那细若丝缕的温柔,怎么可能被忽略?   这男人无耻、淫猥、强势、独裁、心机狡诈、盛气凌人,不许她反抗,只能照他的安排行动,即便是互相利用,他也要当握有主导者那一个。   但那就是他——她的夫君,靳玱阳。   思及此,娥眉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夫君?她竟然用了这么古典的两个字?   真糟……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还回得去原来的地方吗?   ☆☆☆   清洗过碗盘,娥眉走出大厅却不见靳玱阳踪影,她左顾右盼,才看见他站在前庭之中,手里还牵着一匹马。   「骑马!」不会吧?他从哪里弄来的马?   「上去,我会护着妳。」夜色衬托下,靳玱阳表情虽无变化,但眸光却显得柔和似水。「或是想我抱妳上马?」才说完,他以预备上前。   「我自己来。」她即刻退了一步,见他脸色不佳,赶紧又改口:「还是老爷扶我上马好了。」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爬上去。   靳玱阳嘴角勾了勾,满意地朝她伸出手。   「往后,人前再叫我老爷。」   「那么我该如何叫你?」娥眉将掌心搭上,一时脱口而出。「玱阳?」还是小阳?阳阳?老公?   语音甫落,只见靳玱阳瞬间将她柔荑紧握,眸中蒙上一层危险的光芒。   「别、别这样看我,我们正要出门不是?」那是何眼神她可清楚了,她错了,她不应该胡思乱想,还是叫他老爷最完美自然。   闻言,靳玱阳轻吐了一口气。「上去。」   「是的老爷。」危机解除,娥眉哪敢再耽误良辰。   他扶着她的腰,让她上马,接着他也跨坐鞍上。   「想去哪儿?」   娥眉傻眼。「是老爷说要请我吃饭的吧?」竟然问她?   「地点由妳决定。」   由她决定就由她决定。「我要吃烧鸭!」不知道古代的烤鸭有三吃吗?   「好。」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扬着笑。   缰绳一拉,靳玱阳将马头调转方向,不疾不徐地朝门外行去。   人生头一回坐马的娥眉,新鲜感强过于对马的惧怕,忍不住开始张望。   她的无防备教靳玱阳有些心神荡漾,想起过去的日子哪有如今时般相贴相近,一时之间情难自抑,伸手揽住她的细肩。   娥眉吓得一震,又碍于淫威不敢挣脱。   「怎么?还不习惯?」他剑眉略挑,语气微微落沉。   「呃,不是……」但也不能说她很习惯吧?「你我虽是夫妻,但也该发乎情止乎礼,房门之外,搂搂抱抱实在不妥。」   「愈发能言善道了。」靳玱阳轻嗤,却仍未将手放开。   「说不动老爷也是无用。」知道他霸道,她无法对抗,只能顺其心意。   话虽如此,可背后熨贴的温度,却炽烈得令她胸前颤动不已,若说世上有谁同时存在着慑人的杀气以及诱人的魅力,那人必定非靳玱阳莫属。   但说穿了,最可耻的还是不再抗拒的自己。   或许她在害怕吧……面对人在异乡的孤独感……想想,这一切是那么荒谬不真实,可是却真真实实地发生着——就像靳玱阳,明明给了她那么难堪的羞辱与蹂躏,却也是她举行过婚礼的丈夫,是在这个时代中她必须依附的对象。   这暧昧的气氛……好微妙啊……   倘若他们始终争锋相对那倒还好,问题是如今温柔的他反教她不知怎办。   于是,她给了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既然靳玱阳已从敌人转变成盟友,她配合着给他点甜头也无妨,也总比破坏和平现状来得好,对,就是这样。   总之她不能承认自己对于靳玱阳的改变有所眷恋。   面对娥眉的安份,靳玱阳也察觉到两人之间些微的转变,她的温顺比过去少了几分屈从,却也谈不上心甘情愿。   揽住她细肩的手更加不肯松开,夜色中,见不着他那唇边微扬的弧度。   他想要的,早已超越当初所想,又怎愿轻易松手? 第22章 庆幸有你爱我?   娥眉必须承认,她已经许久不曾吃得这么痛快了。   靳府里多如牛毛的规矩,连一盘菜放多少量、只能吃几口都要规定,美其名是严禁奢糜贪食,事实上这些家训全是当时的靳夫人梁雪翩为了铲除异己而发明出来的整人手段。   所谓一入豪门深似海,富贵人家的小妾,有时还不一定比乡野村妇长命。   这么说也许有失厚道,但想到靳玱阳的母亲死于种种「规矩」上,她也就无法太过于记恨靳玱阳,这般你死我活的环境,真不是她能想象与承受的。   用过餐,两人没有立即回返,而是来到山脚下一处草原。靳玱阳将马系在树旁,点起灯笼,带着娥眉朝往空旷处,远家灯火阑珊,更显夜色茫茫。   娥眉抬首仰望,墨黑夜幕,满天星子银光遍洒,璀烂夺目,瞧得她哪里还记得守礼自持,想也不想直接挣脱靳玱阳,找个视野良好之处,一屁股坐了下来。   靳玱阳一时怔了,想他成了家主之后,何曾受过这般待遇?   可手里打着灯笼的他,仍是不得不迈步跟上,正想数落,却见到视线集中在天际的她,难得露出了孩子气般的笑靥。   看见她的笑脸,他的心蓦地被撼动。   「妳就这般迫不及待?」他亦掀开下袍,席地而坐。   娥眉这才惊觉自己的忘形。「对不起,我一时没想到这么多,老……」   「我说过,人前再称我老爷。」他直接打断。   「好吧……」她停顿思索了会儿。「靳玱阳,你真的变了……」   靳玱阳眉心一皱,却没责怪的意思。「因妳并非西门娥眉。」   「就这么简单?」她无法理解这种迁怒的心态。「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云从龙到底是谁?你和他又有什么仇恨?」   他不言语,眼底浮现了复杂难解的情绪。   「不方便吗?」娥眉刻意将语调放柔,试探靳玱阳的反应。「也许说出来同仇敌忾,能加深我们的合作关系哦?」   她知道她在说谎,可能自己比想象中得更八卦,即使千百次提醒自己不要多事深入,仍是想了解靳玱阳非要迎娶西门娥眉作为报复的真相。   靳玱阳岂会看不穿?   他只是仰望浩瀚天边那淡若丝缕的银白长河,任由时间逐渐流逝……但,兴许是夜色使然,又或着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他仍旧是开口了。   那是他深埋心中,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切源自于红乐绣坊——   靳家上一代主人靳宗里,年轻时在此地邂逅了绣坊主人楚红乐的妹妹楚玉果,因顾忌元配梁雪翩而将她藏在万姜镇中十余年,直到靳玱阳十岁那年,次子靳琰灵重病险些夭折,才让他决心带楚玉果母子回靳家认祖归宗。   自小于万姜成长的靳玱阳,与楚家的一对小姊妹惜儿、怜儿为青梅竹马,被接至楚家之后仍时常托父亲代为关心。直到楚玉果病故,十三岁的他跟着靳宗里外出经商,与楚惜儿的互动逐渐亲近,年复一年,甚至兴起互订终生的念头。   那时的万姜除了红乐绣坊稍具规模外,只是务农为主的贫弱小镇,因此并非靳家的经营重心,直到云城的出现。   云城非城,却以城为名,彰其富贵显赫。七年前,云城阔少云从龙游历此处,看中红乐绣坊欲将其买下,却因遭楚红乐拒绝,双方不欢而散。   接着,红乐绣坊便发生一场大火,当时恰好在万姜的靳宗里与靳玱阳父子,于火场内救出了楚惜儿与楚怜儿姊妹,但却无法挽救楚家家破人亡的命运。   年仅十三岁的楚惜儿决意向云从龙报仇,自此不知所踪,留下九岁的楚怜儿失亲无依,他与父亲商议将怜儿带回府中照护,并将红乐绣坊重新翻修,一面寻找楚惜儿的消息,不让楚家就此没落。   因曾出入火场不慎伤身,靳宗里病久渐虚,两年后撒手人寰。   靳玱阳继承家业后,苦心经营万姜镇,让靳家产业于数年间迅速扩大,只因他知道自己的势力不足以与云城比拼,总有一日他要将那高耸的旗帜扯落,让那天之骄子于他面前伏首称臣。   云从龙让他失去了青梅竹马,失去意欲相守一生的对象,他岂能不恨?   娥眉傻了,她真不该听的。   「你也是人,难道不累吗?」他有血泪、有人情,有过纯爱,也曾痛失所爱,亲耳听见这些遭遇,她感觉眼前的他,不再是那个应该恨之入骨的靳玱阳。   她关心的话语教他心头一震。   他在她面前卸下心防,并非出于计算,却未曾想过她会为他心疼,是否她与他的关系,也不全然建立于利益之上。   「我只庆幸妳不是她。」他目光幽幽,抑制着心头波澜。   「你说错了,就算是她,也不应该被你如此对待。」娥眉表示不认同,冤有头债有主,滥伤无辜就是对的?   「或许如此。」对于指控,他无意辩白。   见靳玱阳认得干脆,她也不好再穷追猛打,虽然他的报复手段是很糟没错,但说穿了,她嫁到靳府后也没受到多大的凌虐不是?   其实想想,他也没那么可恶。   「可你施压于西门家,云从龙怎没有出面阻止?」   「他中了我的埋伏,重伤垂危。」娶妻本就是诱他上钩的一种计谋。   更正,他绝对很可恶。   「那么楚怜儿呢?」府里并没有这个人物。   「便是芙颜。」思及往事,他眸里暗沉。「因娘亲之殁,母亲与楚姨母曾陷龃龉,而后楚家遭逢变故,即便带回怜儿也不见得能为母亲所接受,于是父亲想了个缓兵之策,以服侍为由,将她化名安排至琰灵身边,实则让怜儿受琰灵庇护。」   「原来如此。」她恍悟,这也可以解释靳琰灵的态度了。   不管靳玱阳的决定如何,以靳琰灵的角度来看,毕竟她是西门娥眉,很有可能因为她的嫁入而让芙颜身分被发现,甚至受伤害。   娥眉没有说出有关靳琰灵的事,那两人之间感情如何不需要被拿来八卦闲聊,况且身为大哥的靳玱阳搞不好比她了解得更多。   靳玱阳瞧着她沉默而若有所思的侧脸,兴许是夜色催化,竟觉得心头有丝莫名空虚,欲伸手拥她入怀,消弭那隔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感。   「现在该换妳说了。」比起他的过往,他更想谈的是她的谜团。   「我?」她微愣,他真会转移话题。「我的事情没有你来得曲折离奇。」   他抿起唇,显然很不满意。   「好啦……我说……」娥眉只能耸肩,他都推心置腹了,她也不能不坦诚相对。「你相信穿梭时空这种事吗?」   听见这不合常理的言论,靳玱阳眉头深锁,却已能推敲一二。   「妳是要告诉我,妳本不属于此,而是使用某种通灵术或是转生术由未知的朝代到达此地,并附身在西门娥眉身上?」   「差不多是这样的意思,但又有些不同,因为我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附身在西门娥眉身上……其实呢,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时空穿梭,因为这地方并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朝代,或许更复杂的我是掉进了另一个平行时空……总之我也是一头雾水,现在的我只想寻找回去的办法……」边说,只见他深锁的双眉始终未曾舒展过,娥眉终于停下话语。「我说的这些你相信吗?」   靳玱阳没有正面回答。「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可是我告诉你了啊!」   「除了我以外的人。」他脸色严肃得难看。「否则后果堪忧。」   明知她的话太过荒谬,他却全盘接受,也正因他接受,事情才更显复杂。   「你还没告诉我你信不信。」   「妳是西门娥眉,一生都是。」   「但我明明不是西门娥眉。」而且要她否认身分的正是他。   「不许再提!」他突然失控般伸手紧搂住她,与其说是箝制,更像是压抑着心头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妳永远只能是西门娥眉!」   娥眉吓得寒毛直竖,没有想到他会猛然抱住她,更无法想象她的坦诚会让靳玱阳产生这样大的反应,透过拥抱,她彷佛意会到了什么……   我只庆幸妳不是她。   难不成……他的转变全因为她不是西门娥眉?   「靳玱阳你……」   「闭嘴。」   这、这也太捉弄人了吧……   「好啦,我知道了,我是西门娥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消化,似无奈,又似安抚般的嗓音由她喉间传出。「况且这本来就是她的身体……」   他仍旧没有开口,只是更加收紧了手臂,紧得娥眉感到有点痛,却不想叫他放开,在只有他俩的黑夜里,彷佛连自己的心也一并被他紧抱着。   从靳玱阳的双手,她察觉到了他不肯表达的恐惧,甚至他的情绪、他的心意全泄漏在彼此相贴的温度之中,不用开口,她全已明白。   这个男人,根本对「她」有情意。   得知她不是西门娥眉,他大可置她于死,好心点的将她赶出靳府自生自灭,但他没有,他在嫡母面前护她、带她离开那充满敌意的家,被她打了一巴掌,甚至陪她做菜、吃掉那桌不堪入口的料理……   而现在他紧抱着她,逼她承认她是西门娥眉……   这简直太狡猾了,堂堂靳玱阳竟然害怕失去她?   要她怎么相信、怎么接受,靳玱阳竟然「喜欢」她?   娥眉感觉自己心脏跳动得厉害,这冲击太大,大到她不知该产生什么反应,她只知道他的气息包裹着她,他方才的言语仍在脑中回荡……他的拥抱、他的在乎,让她觉得身处在这孤零零的时代,似乎已不再那么绝望。   这一刻,她庆幸自己是西门娥眉,而不是其他。   庆幸?娥眉蓦地顿住思绪。   她怎么可以庆幸?   但胸口难掩的躁动、以及内心深处那挥之不去的兴奋感,令她不禁颤栗。 第23章 闷骚货也有春天   当知道自己被爱时是什么感觉?   幸福?欢欣?虚荣?福气?抗拒?   她不知道,这滋味有些错综复杂,她以为靳玱阳是讨厌她的,但他讨厌的却是「西门娥眉」的身分,而不是西门娥眉这个人。   那么,靳玱阳真的爱上的是她吗?   如果西门娥眉不是她,他是不是同样爱上西门娥眉?   对方好歹是千金闺秀,长得美身材又好,也比她更属于这个时代,若她还活着搞不好会是名贤内助好太太,跟靳玱阳二人夫妻情深、儿女成群……   奇怪,她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呢?   她罗司砚又差到哪里去了?从一开始跟靳玱阳相处的人就是她啊!要爱也是理所当然爱上她,怎么会是西门娥眉?   就算她顶着西门娥眉的脸孔、穿着西门娥眉的酥胸柳腰雪白肌,但她还是有着罗司砚的性格与内在美,如果靳玱阳是外貌协会会员,那也不过是证明他的肤浅。   呃……为什么越想心情越复杂了咧?   为什么她会对「西门娥眉」吃起醋来了咧?   「想什么?」他注意到她脸上丰富的变化。   想你喜欢我哪一点?   「想家。」娥眉随便敷衍,不想告诉他实话。   靳玱阳变了脸色。   「你看,那是火星,也就是荧惑。」她没瞧他,指着天边暗红色的一颗星子,转移话题。「荧惑是动乱的象征,荧惑守心更为不祥,但是呢,历史所记载荧惑守心的天象却绝大多数都是伪造的,背后血淋淋的政治斗争才是事实。我告诉你,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好奇号已经登陆火星,正在探索上头有无生命。」   他默默听着,脸上神情没有太多变化。   「好奇号……怎么说……就是飞船,从我们地面出发,在宇宙中花了八个多月的时间才飞到火星上面,采集土壤样本以及探索水源,分析火星是否曾有微生物生存,还有,月亮上是没有玉兔与嫦娥的……」她口沫横飞地解说着,难掩得意之色。「不过,你真的听得懂吗?」   「合乎道理。」对于她的长篇大论,他点头微表认同,只是随后又补上一句:「倘若妳不是我妻子,恐怕已被当成妖孽处置。」   我也知道好嘛!   「所以我一直很低调咩!」娥眉白了他一眼,既然话匣子开了,在他面前她也不再顾忌。「像天文学家伽利略正是因为发表了地球是圆的理论,所以被认为是妖言惑众,最后被处死。」   甫说完,她便听见了沉重的抽气声,偏头一看,靳玱阳的双眉已深攒。   「蛮夷之邦。」他语气充满鄙夷。   「哈,半斤八两吧!」她噗嗤一笑,这地方也没有文明到哪边去啊!   靳玱阳很明显地不置可否。   「不过,如果我不是你妻子,现在的我应该正在为新品发表而努力加班吧?」怎可能置身于星海银河、浩瀚无边的夜。   「加班?」他有些不满两人的用词差异,她能迅速适应截然不同的环境,他却无法立即理解她使用的词汇。   「有上班下班,自然也有加班啊!反正就是为了工作燃烧生命,日以继夜,焚膏继晷的意思。」能够畅所欲言,她心情满是愉悦。「别一脸质疑,我可不是为奴为婢,虽然有时也会累得像狗一样……喂!别露出那不屑的表情啊!」   她向正微挑起眉的靳玱阳抗议着。   「在妳家乡,未出阁的女子也须养家活口?」真是可悲。   「当然,男女平等,哪像这打压女人的时代!」她骄傲地微抬下颚,反驳他认为「可悲」的眼神。「话说回来,工作除了赚钱,更是为了梦想,而我的梦想就是成为首席设计师,以前我曾做过很多工作,像便利商店店员、饮料店店员……大一的时候摆过地摊,很好赚,但是要跑给警察追。」   呼!能够畅所欲言的感觉真好!   「警察?」是指地痞流氓?   「官差啦!」忘了用语不同。   「妳不仅抛头露面,还作奸犯科?」   「我只是摆摆地摊卖卖饰品,哪来作奸犯科!」她再度严正抗议。   瞧她鼓胀着腮帮子,靳玱阳眉间轻拢,看似有丝无奈。   「既身为女子,就无须强露头角,徒惹麻烦。」在万姜的日子里,他亦见过不少骚扰侵犯的例子。   「你说这话真的不中听耶!」但她不会听不出来,那看似贬低的语意之中,其实有着浓浓的关切。「言下之意,你是要违反跟我的约定了吗?」   她惯有的挑衅教他忍不住升起笑意。   「在靳家商行旗下,不会有官差追捕妳。」靳玱阳弯了眼角,眸底柔光更甚。「妳大可放心做妳想做之事。」总之一切有他。   又来了……   那宠溺的笑容令娥眉看傻了眼,从拜堂到现在,他从未这样对她笑过,而他前后矛盾的说词以及轻易妥协的态度,在在说明了他对她的重视。   任何人都能证明,这份情感,是针对她。   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一再撩拨她?   「又在想家?」他实不愿提及此话题。   「想你啦!」烦耶!今晚的饭菜里是不是下了蛊了?她竟然觉得靳玱阳特别的讨喜,特别地让她想要靠近……   一定是月亮惹的祸!   「我?」他有些惊喜,对于松口的她。   「你为什么喜欢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是总在虐待她、臭脸、凶她、以折磨她让她害怕为乐吗?   她的开门见山让他怔住。「为何如此问?」   「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是这么温柔的人。」究竟是美好夜色催化,或是靳玱阳当真触动了她的心,教她有些意乱情迷。   难以想象,这个人表面稳重如山,倨傲独尊,却心细如水,意蕴深沉,如果不是被深深卷入其中,怎能感受到那暗潮澎湃?   「胡说。」大男人怎可形容温柔。   「不解风情的笨蛋。」告白被泼了冷水,她细声咕哝着。   「说什么?」他脸色微沉。   「说你失去一次建立良好合作关系的机会。」亏她刚刚还用了这么多形容词来赞美他,简而言之就是「闷骚」,靳玱阳这个闷骚鬼!   「为何如此说。」她今晚的言词着实令他摸不着头绪。   真的是很迟钝欸!   她苦尽甘来加上虚荣心作祟,想享受一下被帅哥老公爱的感觉不行吗?   她「离乡背井」这么久,遭遇又不是挺顺遂,好不容易有点甜头吃了,让她沉醉一下怦然心动的情境里不行吗?   就当灯光美气氛佳,她大脑当机小脑失灵,让直觉牵着走一下不行吗?   「我累了啦。」决定顺着感觉而走的她,朝后一蹭,倚在他胸膛前,整个人显得慵懒软腻,在这时代已养成良好作息的她,顺道打了个哈欠。   靳玱阳眸底瞬间变了色。   他终算意会,她今晚的行为举止代表着她并非真心排斥他。   「妳现是在撩拨我?」或许,她对他亦有几分情感。「可知四下无人?」   娥眉顿时睡意全消——   不会吧?她挑起他的情欲了?   「这里是外头,我们不能……」她正想逃脱,却被压制在他怀中不能动弹。   「不能什么?」他兴味盎然地抚弄起她的秀发。「周公之礼、鱼水之欢、水乳交融还是敦伦燕好?」   「你!」哪来这么多形容词啦!   「不说清楚我这不解风情的笨蛋怎听得明白?」暖玉温香在怀,他笑得愈加邪肆。「究竟不能什么?」   「不能行荒淫苟且之事啦!」完了!就知道他精虫上脑了!   可恶,早知道就不应该爱困犯蠢,忘了这无节操的发情男随时能开机上阵。   「哦?我倒以为男欢女爱,人之常理。」他轻声嗤笑,总偏爱她这副想拒又推拒不了的模样。   「谁和你男欢女……」剩下的话语已被堵在他的唇舌中。   这一吻,热烈缠绵。   靳玱阳火热的舌尖消融着她的理智,满脑子全被他的气息所侵占,电流般的酥麻在四肢百骸中窜动,被触动的欲望在血液中迅速渲染,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原来接个吻也能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这实在太可怕了!她仅仅是从不情愿变成情愿而已,竟然能产生这么强烈的化学反应?令她想随波逐流,令她想与之共舞。   当心动了,情欲也跟着动了,彷佛体内有只小兽亟欲出笼,盼求着想要吻得更多、触碰得更多。   乱了……一切都乱了……   瞧,光只是他解腰带的动作就让她兴奋到头皮微微发麻……他吮吻爱抚着她胸前蓓蕾时,她心痒难耐得逸出呻吟……更别提他指尖摩挲着她大腿内侧时,她已毫无廉耻地扭动起腰枝……   可恶,她终于也沦陷了吗?   情潮在体内泛滥,她迷蒙地瞧着跪倒在她腿间、与她同样饥渴的另一头猛兽,明明已是蓄势待发,却非要等到她的允准,才肯带着她共享欢愉滋味。   她超不耐,果然是个缠人又色情的变态虐待狂,到这地步了还折磨她!   弓起身,娥眉伸出玉臂,一把勾住了靳玱阳的颈项——   算了算了,臣服就臣服吧! 第24章 来场言情小说般的性爱吧!   酒后失身可以推给酒,那多巴胺失身咧?   靳先生不好意思,因为您浑身散发的费洛蒙太吸引我了,令我春心荡漾无法自抑,加上现在月黑风高……不、是月色皎洁星光灿烂……正是来场激烈的性爱的好时机,不知您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她是看不出来,但他胯下如何她瞧得一清二楚。   很明显地,靳玱阳和他的「好兄弟」都已经准备好了,瞧,还一直点头呢!   那庞然大物,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难以置信啊……   两人热烈地亲吻过后,靳玱阳褪下外袍,让娥眉躺在上头,而他跨坐在她的柳腰两侧,在她的注视下松开腰带。   才拉下裤头,亢挺的雄性昂扬就迫不及待蹦跳出来,微微摇摆着。   她总是怀疑,这用上她两只手都还无法完全包覆住的巨大,究竟是怎么让她身体所容纳?   娥眉暗自咽下一口唾沫,衣着仍是完整的她,略撑起身,伸出手想触碰眼前他的勃起,又突然犹豫,略抬眼将视线转向靳玱阳。   「我可以碰吗?」好像问问主人比较礼貌。   对于她的请准,他不以言语回答,只是将腰部朝前一挺,让他蓄势待发的欲望轻触着她的玉掌,由身体给她答案。   温热的前端在她掌心磨蹭,虽然硬挺着,却又柔软富弹性,雄性的气味散发着,浓重却不显得刺鼻,光嗅着,她就感到思绪迷离。   她轻握着,热烫的温度藉由皮肤传进了她的体内,彷佛掌心也是敏感带一般,兴奋的情绪油然而生;黑夜中,只有灯笼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两人,她无法将他看得仔细,却有种更加清晰的错觉。   他眼神锐利得似要将她吞下,过去她看他那种眼神总觉得害怕,现在才体会到,原来那不是凶狠,而是如言情小说中所描写的——对女人充满欲望的眼神。   光是被他注视着,她就不禁呼吸急促起来。   「摸它。」彷佛也难耐,他在她掌中轻轻推进。   靳玱阳的命令主导她的下一步动作,娥眉手指圈住着上头丝绒般的皮肤,缓慢的抚弄,在那薄嫩触感中探索者他的形状,充血膨胀后的浮突、血管的纹路与脉动,根部毛发的刺痒……   她能感觉,他的前端因为她的抚摸而更加胀硬了。   虽然说一回生二回熟,帮男生打手枪这种事毕竟还是很害羞,她的知识有限,只能模仿BL里看到的画面,把靳玱阳当小受一样捋弄着。   应该再握紧一点吗?   动快一点可能会更刺激吧?   「太使劲了。」上方的他蹙眉,忍耐她错误手劲带来的不适。「放轻点。」   「哦,对不起……」原来不是用力抓拚命动就会舒服的,长知识了。   靳玱阳将手覆盖在她掌上,告诉她应该掐在何处、如何摩擦,力道轻重,教导得详尽如实,就看她能学习多少。   她像个认真的学生,钻研着「取悦」这门功夫。   「进步了。」他闷哼着,微闭上眼感受她温柔的套弄。   「谢谢哦。」是不是需要申请实习成绩?   抬杠归抬杠,不过,当亲眼看着前端的小孔开始泌出的透明水珠,还有靳玱阳舒服的神情时,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带给自己这么大的成就感,彷佛自己也正在掌控着他的身体、支配着他的情欲。   如果能听见他呻吟、如果能让他失控高潮,是不是更有意思呢?   想到这里,她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掌中,坚硬又柔嫩的灼热在手里滑动,她用指尖搔刮着他根部的皮肤,再往下探,感觉到那原本松软的圆囊因敏感而逐渐收缩,终于听见他一声低吟。   啊!她心口突地一跳,背脊跟着酥麻。   原来敏感带在这里!   她还想继续,却被他捉住了手。   「不是你叫我摸的吗?」娥眉抗议,她还想攻略小受啦!   靳玱阳自然不会理会她的抗议,他略带着笑,拉开她胸前衣襟,隔着肚兜,戏弄着她双峰敏感的尖端,决定扳回一城。   阵阵麻痒传来,她瞬间心跳加速,感到下腹略为抽紧,忍不住轻喘起来。   布料之上的他的手指,揉捻着她变得挺立的乳尖,忽重忽轻的力道,令她情绪也跟着起落。   「唔、嗯……」随着他的动作,她胸口难耐地挣扎摆动,究竟是不想要被触摸,还是希望被触摸更多?明明心中有答案,却说不出口。   由她的神情,他已看得明白。   「拉起来。」他又下了指令,要她自己将肚兜拉起。   娥眉羞耻得别过头去,同样是服从,这回的她心头却多了几分兴奋,果然是被带坏了吧,竟然期待起他的爱抚。   靳玱阳也不失她所望,热烫的唇覆上了她的蓓蕾,瞬间袭来的快感淹没了她的思考空间,微张的唇中,呻吟声自然地逸出。   两军交战,起先,她还试着持续抚摸他的硬挺,但胸前过大的刺激早教她浑身无力,意识也无法集中,不知不觉松手投降。   见她双颊因春情而泛红,眼瞳迷离,他眸里愉悦得更显深邃,大掌更加煽情地玩弄着她另一侧丰盈,意图要她陷入狂热。   「啊……啊啊……唔嗯……」她止不住地喘息着,胸上传来的快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收缩早已湿润的春潮穴口。身体的记忆催促着她,想要被触碰、被摩擦、被撞击,想要被靳玱阳所填满那空虚。   多么可怕,他仅仅是吮吻她的胸而已。   跨坐的他由她身上离开,重量减轻,娥眉霎时觉得松懈,同时又感到失落,但她还没能开始思考之际,靳玱阳已跪在她双腿间,手掌伸入她的裙摆内。   隔着亵裤,他揉捏着她的小腿腹,由虎口轻推着,沿着向上至膝窝、大腿,缓慢地来回撩拨她的欲望,偶尔放肆地挑逗那渗在布料上的水痕。   下意识地屈起膝,太过蜻蜓点水的接触教她难耐,还没享受到快感他就已经放开,只好等待着下一次他的指间再度触碰到敏感处,满足自己想被抚摸的渴望。   她清楚记得上回他是怎么抚弄她的。   多么可耻,她竟然期望着他的长指能进入她体内,让她再次体会那意识空白的高潮瞬间。但这个恶劣的男人,偏在这时候谨守分寸、非礼勿摸起来!   好难受啊……   娥眉淫荡地扭动腰肢,想在他指节掠过时多感受一些,体内那名叫性欲的兽试图支配她的理智……虽说她早就没在管理智这玩意是什么、好不好吃了。   被挑逗得饥渴难耐,她伸手,想抚弄自己前端的花核,纾解不断累积升高的情潮,怎知却被靳玱阳阻挡,拍开了她的手。   「不许碰。」他邪肆地笑着,眸里深邃如墨夜,即便身下的妻子双眸因情欲而泛着水光,即便自己下腹紧绷得同样意欲抒发,但他仍强忍着、亦要她忍着。   他只想「感觉」他的妻子,也想让他的妻子「感觉」他。   靳玱阳撩起她的裙襬,将她的亵裤褪下至另一边的小腿处,在她误以为他要进入之时,他却是弯下身,鼻尖触碰她想摸却不能摸的花核——   「啊!不要!」因为惊吓,她的大腿瞬间并拢,夹住了他的头。   她醒了!她完全清醒了!只要靳玱阳别用嘴……   「放松。」她的紧张全传递了给他。   淫靡的气味弥漫在鼻间,那是属于她的一种香甜,如她所述,他确实贪淫纵欲,想霸占她、侵犯她,连这气味、这滋味皆不放过。   「别发抖。」   「不要……」拜托,真的不行。「很脏……」   他怎可能理会她的央求。   靳玱阳火热的唇覆上那仅如豆般大小的禁地,以舌尖膜拜着令她欢愉的神祇,聆听她迷离的娇吟,享受着她所诠释的「感官」刺激。   如猛浪席卷的酥麻快感,令她浑身无力,再多坚持防卫也抵抗不了那灵活的侵略,被舔弄、被吸吮,一切霎时崩溃。   「靳、啊啊……别……啊……」她连话都说不成形,只能仰着头,任凭他的舌尖玩弄着她的意志。   他轻而易举推开了她的大腿,得胜地抬起头瞧着气喘吁吁的她。   「很甜。」包含她的人。   「才、没有……」才不可能是甜的。   「嗯哼。」她毫无作用的反驳,消失在他下一波的攻势中。   当他的舌侵入了她的紧致中心,在她的领地里恣意妄为地搅动时,她哪还有余力探讨多巴胺、费洛蒙这些学术名词?   这就是俗话说的「君要臣死,臣欲仙欲死」。 第25章 做「爱」   她的眼里,映入了天际的色泽。   「啊……哈啊……」混乱的意识,急促的低喘,泛红的肌肤微微沁着薄汗,不断攀升的快感凌驾矜持,娥眉弓起了腰,享受所有靳玱阳带来的刺激。   他喜欢见到她迷醉的神情。   如花般在夜中绽放,娇艳、芬芳,令人垂涎。   他的指在蜜液中进出滑动,发出了淫浪的水声,配合着她止不住的吟哦,在无人的郊外显得格外响亮。   「嘘,轻声点。」他促狭地提醒着,心里却是不在意的。   娥眉心惊,这才意识两人还在外头,她赶紧咬唇压低音量,谁知她一压抑,靳玱阳的手便更加放肆地抽送起来。   「唔、啊……不要……不要这样……」靳玱阳根本是……故意的……啊……   「不要怎样?」他狎玩着、坏心眼地笑着。   「太、太刺激了……不要……啊啊……」无法抑制喉间发出的呻吟,最后她只能捂着唇,任由他摆布。   「不要?是吗?」他倏地停下动作,迅速将长指抽出,一切归零。   快感被剥夺,由云端坠地的感觉教她瞬间空虚不已,娥眉略缩身子,饱含春意的双眸瞧向一脸无谓的靳玱阳,彷佛方才所历经的全是如梦一场。   哪里无谓了!他那胀红的硬挺昂扬不正说明了箭在弦上了吗?   可这男人偏偏不再有任何动作。   过分!过分!过分至极的靳玱阳!可以这样说不要就真的不要的吗?   不知道什么叫做「嘴巴说不要,身体是诚实的」吗?   她想要啊!   「老爷……」不要这时候当柳下惠好嘛……   对于她似哀求又似抱怨的呼唤,他恍若未闻,只是悠闲地抬起手,那悬在他指间的银亮水丝,证明着她曾多么沉迷在他的侍奉里。   她倒抽了一口气。   拿乔了这家伙!   「靳、玱阳……」在这个时候,他的名字比老爷二字更为拗口。   「嗯?」名字的主人总算应了一声。   「我、我想……」这种事该怎么启齿?   「想什么?」他明知故问。   她的焦急与渴望,在那晕红的小脸上展露无遗,他却要她亲口证实,他的妻子需要他。   「我想……」这到底是什么羞耻play啦!「想做啦……」   「做什么?」未接受她的邀请,反倒是兴味盎然的笑着。   这男人真的很烦欸!裤子都脱了,却在这种时候发乎情止乎礼,也不看看是否符合天时地利人和,果然是个缠人又色情的变态虐待狂。   「做爱啦!」玉臂一伸,主动缠上他的颈项,将他拉近自己。   红滟的唇瓣压上他,温暖而湿润的气息传递至他鼻间,引诱他、告知他她已不耐烦,索求进一步的靠近。   「想被我疼爱?」对于她的词汇,他作此理解。   「你的求知欲一定要用在这时候吗?」没关系,他尽量打破砂锅问到底,等她冷掉就大家都来彬彬有礼、谨守分寸好了!   娥眉话才说完,本跪在她身前的靳玱阳忽然退开,接着将她翻过身,强迫她跨坐在他的腰上。   「那么由妳做主。」倘若嘴硬,不如身体力行。   由她主动?   男人温热坚硬的性器抵在她臀瓣间,情欲如火般在体内焚烧,鼓噪着她为自己的需求作下选择。   女上男下不过是诸多姿势里的其中一种,简单得很,但是,在她有限的性经验里,早已习惯被他所「侵犯」,现在要反过来侵犯他,着实是项难题。   「会不会有人来啊?」她转移话题回避自己的害羞。   「无妨。」他蹭了蹭她柔嫩的股间,有些迫不及待。   「欸……你该不会是想用春宫秀钓云从龙上钩吧?」她还在拖延时间。   「在我俩燕好时刻,不许提其他男人名字。」他眼底一沉,明显露出被打断情欲的不悦。「以及任何无关紧要之事。」   「不提就不提。」这哪州的州官放火?他刚刚的问题就很关紧要吗?   「抬高。」发现被动只会浪费时间,他决定采取主动。   靳玱阳的命令一下,她再也无法找借口拖延,娥眉微微抬高臀部,让她仍是湿润的中心轻触着他的顶端。   想起在浴池内的那一次,她也曾被迫坐在他身上,但却与这次的感受不同,俯视着在她身下的靳玱阳,那俊美的五官,眉头、眼眸、鼻梁、嘴唇,在黑夜中彷佛变得柔和无害,原来换个角度看他,感觉也会变得不一样。   无视于她的情怀转折,身下煞风景的男人挺起腰,让胀得发疼的前端挤入狭小的温室,再退出、又进入……   更正,有害。   「你不要一直动好吗?」她还没做足万全的心理准备。   「坐下来。」那语调显示他已不愿再忍耐。   坐……下来……?   确定?   卫教知识里,性行为前双方应先洗澡,并全程使用保险套,但当下两个条件都无法被满足时,她该不该满足自己的原始欲望?   不让她作无谓的思考,靳玱阳扶上她的大腿,强迫她与他贴合。   被他一催促,娥眉缓缓沉下腰,感受他一点一滴没入自己身体,直至根部。   对不起,姊姊跟叔叔有练过……小朋友不要学……   「唔嗯……」满胀的充实感带来了一阵强烈的酥麻,由身体内部迅速扩散至外部,如花灿放般爬满了她浑身的肌肤。   她吞噬了他,也被他占有。   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斥在她的身与心,不再被动的迎合,现在拥有主导权的她,足以宰制着彼此的感官。   她该有所动作吗?她该怎么动作呢?   生理的驱使,顺着本能她稍微前后滑动,感觉热烫如铁的坚硬在体内摩擦,她下意识收缩,让彼此更加紧贴。   「嗯……」怎么办?比她想象中得还舒服。   「继续。」仰躺的他眉头微皱,瞧不出心中想法,但他紧绷着双腿,让自己深入着她,感受被包覆的温度。   「很可怕……」命根子骨折这档事可不是新闻。   「怕什么,妳惧怕的老爷已任由妳宰割了,妳还不为自己讨回公道?」放在她大腿上的双手移至她圆翘嫩滑的臀瓣,轻捏着她、鼓舞着她。   「这种讨法也是便宜了你啊!」娥眉忍不住失笑,一颤动,她感觉体内的热铁变得更大更硬。「啊……你怎么……怎么可以……」   面对她的指控,靳玱阳只是轻笑着耸肩,即便他是自个儿身体的主人,也有无法自控的部位存在。   「快动。」轻柔的语调如命令,也如爱语,不再威压,他用另一种方式占据她的身体,也侵蚀她的心。   究竟是原始的需求,或是情爱的驱动,她现下无法厘清,只能遵循。   与他擅于的悍然撞击不同,她笨拙且缓慢,却让彼此感受更深刻,仿若一体。   自尝试摆动,到沉浸欢愉,到无法餍足,紧蹙双眉的她,鬓发散乱,眼媚如丝,双手撑着他的胸口,因每一下的冲击自然而然逸出呻吟。   原来,这才是做爱。   不是单方面的逞欲欢快,不是单方面的强权主宰,她坠落着,与他在彼此交融的世界里共舞着,他引导她寻觅享乐的方式,在情欲中晕头转向,臣服于他。   这男人,太可怕。   「我的……腰停不下来……怎么办……」她哀求道,明明是自己在动作,却无法受意志所控,结合的部位在发烫,她感到酸软,却止不住对快感的渴求。   「舒服?」不同于过去她的消极,他乐见她无措迷乱的神情。   「嗯、嗯……啊……」她摇着头,几近无法承受。   野合的压抑与刺激,教她咬着下唇不敢放肆,对于她的困扰,他只是欣赏着,而他的援助,是扣着她的双腿,让她跟随着他的力道游走颠峰。   但他纵使愉悦,仍不足以释放。   靳玱阳撑起上半身,让跪姿的她改为坐姿,他扶着她的腰,鼓励她上下摆动。   难以施力的娥眉不得不双手朝后撑地,身子微仰,却没想到这样的姿势让花心内壁最敏感处与他强烈的摩擦。   海啸般的酥麻冲溃了她。   「不、不行……啊、啊啊……靳玱阳……不要了……拜托……」   「继续,别停。」他劝哄着,如催眠般。   娥眉深陷情迷,进退不得,既想逃避、又贪婪地索取,想把自己推高,又不知能推往哪里去,紧闭的眼偶尔张开,瞧见靳玱阳也闭着双目,浸淫相互赐予的刺激之中,心口又是一阵酥麻。   她记得那种表情,身下的靳玱阳正享受着她带给他的快感,任由她控制着他的感受,可大可小。   她贪心地想见他高潮时的闷哼与喘息。   于是,她选择拖着他一同坠入失控迷乱。   可她做得到吗?   「啊啊……不行……靳玱阳……拜托……」高潮来临的那一剎那,先承受不住的她呢喃着不具意义的话语,浑身瘫软无力。   意识混沌的娥眉,感觉到靳玱阳将她放躺在地,在她不断紧缩的花穴之中强而有力的冲刺,让本应消褪的刺激一举再被推上高点。   她几乎哭泣。   同时,他释放了自己。   黑夜中,历经头一回激烈交欢的双方,瘫软在郊外原野上。 第26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   当利害关系一致时,相处起来便天差地别。   靳家府邸怯懦卑微的娥眉,于万姜镇里横行霸道,理由无它,在这里,她是名符其实的「靳家主母」。   「这屋子我要了,接下来帮我找几名好的木工,我要重新改装,钱的话去找后面那位请款。」她对着二楼头梯旁第一间空房下了指示。   金主在此,她还不大展身手?   哈,随心所欲的感觉真棒!   「爷……」靳机为难地看向靳玱阳。   「由她去吧,注意好云从龙的动向即可。」靳玱阳神情如往常般不为所动,可语气却有股藏不住的宠溺。「去打点打点,夫人这段时日要在万姜住下了。」   「是。」他无奈离去,即使质疑,又怎能违背主子心意?   靳玱阳将视线转移到房内的娥眉身上,见她在里头兴致勃勃地比划着,他只是淡淡挑起了眉,持续地观察她的一颦一笑。   「看来妳在万姜真是如鱼得水。」他走近,语带调侃。   「对的人要放在对的位置上才能称职地发挥作用,像我呢,就不适合成天关在屋子里赏花玩鸟。」想不到靳玱阳当真让她开工作室,这下她再也不用当米虫了!   「还真是人尽其才。」他轻笑。「工作室已有,接着呢?」   「一间店铺,以及几名不矜持保守的女性,个性活泼开朗主动积极为佳。」毕竟是销售员,光在那边含羞带怯就啥也不用做了。   「我会安排。」   「谢啦!」真是个好老板,不会机机歪歪东嫌西砍。「等会儿我还要跟苏大娘她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做出我想要的样式,以及需要花费多久时间。」   在这只有肚兜的时代,她的内衣事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不大赚也难!首先要锁定客群,再设定营销方式!哼哼哼嘿嘿嘿哈哈哈……   咕噜噜噜噜噜——   腹鸣声打断了她的发财大梦。   「我饿了,有好吃的吗?」不好意思,民以食为天。   「南街有间重阳小馆以野味闻名。」   「可以快点去吗?」她露出馋相,娇蹭她的胸膛。没相处过不知道,靳玱阳竟然是个美食通。   「当然。」靳玱阳淡淡涌出笑意,执手托起她下颚,于她檀口轻轻款款落下一印,他举止蕴含柔情,可眼神却布着一层难言的压抑。   明知无须大张旗鼓也能达到目的,但他仍答应她的要求,说是交易也好、赏赐也好、补偿也好,呈现于眼前的她的笑容,让他甘愿让步。   那么她呢?察觉得到他的退让吗?   我是无辜的,我只想回到我原本的地方,而现在只有你能达成我的需要。   那话语,言犹在耳。   可他,是否当真愿意达成她的需要?   ☆☆☆   短短三日间,靳玱阳便将娥眉的工作室建造完成。   不仅如此,他还将东大街一处空铺子拨给她作为店面,让工匠遵照她的意愿翻修,对她的宠溺可说是急速增加。   两人的出双入对,看在众人眼里,皆道靳爷与夫人神仙眷侣,无不称羡。   艳阳下,十数名大汉挥汗如雨,刨木搬运组装,来回不知几趟,却毫无半句怨言,除了靳爷给的工资高,更重要的是靳夫人总是亲自送上一桶桶凉茶,让工人们倍感窝心。   万姜镇里,除了靳爷,靳夫人的好名声也开始传播。   红乐绣坊二楼,娥眉埋首于窗前桌案,专心绘制着图稿,身后日光金灿,洒落在她轻挽成髻的秀发上,将她妆点得宛若仙子。   靳玱阳上了阶梯,见到的就是这副光景。   他的妻子,不若常人。   「女子无才便是德」,他曾用这句话奚落她,但得以发挥长才的她,在他眼中却又是那般引人注目。   见她过于专注,连他站在门口都没瞧见,他刻意走近,引起她的注意。   她终于抬头,「老爷回来啦!」   「忙什么,连我都不入妳眼中了。」他带着几分醋意的说。   「赶设计稿啊!不然怎么来得及制作?」对于内衣设计的构想,全红乐绣坊的绣娘们都极感兴趣,跃跃欲试,也因如此,靳玱阳将此案交由她全权负责。   对于她的迟钝,他只能无言以对。   随手执起桌面一张图纸,上头绘制着一尊木人,没有五官,躯体却玲珑有致,木人旁标注着身高胸围腰围臀围等文字以及一些意义难辨的符号。   不待他过问,娥眉已主动至靳玱阳面前解说。「靳玱阳,我需要几个这样子的假人,手臂要能够拆卸,模样尽量仿真。」   「这身型就已不仿真。」他揶揄。「假人旁的符号是何意义?」   「啊!那是阿拉伯数字,我一时没改换过来……」她赶紧解释,并说明了每个数字的涵义。「计算的时候,用数字实在是比较顺手。」   「改日妳全为我解说一遍。」他放下图纸,像是瞧见什么一般微皱起了眉。「方才有人来过?」   「没有啊!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从一早进工作室,除了茅厕,她几乎没有离开过。   靳玱阳眸一瞇,在图纸的最下层抽出一张纸笺,上头没有任何文字,只有淡色墨迹绘着龙起生云图样。   「他来过了。」   「谁?」   「我们要引出的人。」他将纸笺递至娥眉面前,瞳眸染上愠色。「若不是他,也是他所派之人。」   「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云从龙怎么有办法轻易混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如果是真的,云从龙也太可怕了吧?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句,脸色却暗沉得可怕。   云从龙能将纸笺送入红乐绣坊,意味着他能随时带走娥眉,这回是示威,下回呢?况且,纸笺是否另有含意,是西门娥眉才能理解的暗示?   见他厉色沉思,许久未见的强大威压感重新降临,娥眉微微恐慌,深怕他又变回冷酷无情的靳玱阳。   「东大街的铺子还须数日才能完工,这段期间我想带妳回白池县一趟。」   听见白池县三字,娥眉心中如雷轰顶,却不能不强作镇定。   「是为了引出云从龙?」她很清楚,虽然告知了靳玱阳她的来历,却没有全盘托出真相。西门家的井也许是左右她去留的关键,眼下正是天大的机会,在她深陷于这世界之前,仍是可以选择离开。   「在万姜,他不敢轻易露面。」靳玱阳眉眼带有轻蔑。「藏头缩尾。」   「你非要置他于死吗?」她该告诉他实话吗?   「这些年来,靳家与云城的恩怨已不止红乐绣坊一桩。」商场上龙虎之争早已广为人知,明里抢生意,暗中劫商队,云城使的绊子可不比靳家光彩多少。   他有他的坚持,但她亦有她的矛盾。   娥眉咽了咽,最终还是吞了下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妳在隐瞒什么?」察觉异样,他挑眉瞥向她。   「在老爷面前我怎敢有所隐瞒?」险些忘了比心机她是绝对玩不过他。   听见她的否认,靳玱阳却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将目光放在桌面的图纸,伸手轻抚上头的墨迹。   娥眉不安地望着他,难以置信,他竟然愿意放过她?   「妳期待我追问?」他头也未抬,却似是看穿她心思般,沉声说着。   他有读心术吗!她呼吸一窒,太可怕了吧这人。   「无论说或不说,妳只要记得一点。」靳玱阳墨眸深幽邃暗,凝锁着她写下的陌生数字。「妳是西门娥眉,同时也是我的妻子。」   他察觉得到,在听见白池县三字时,她动了心念。   西门娥眉投井自尽,而被救醒的是她,若西门家是关键,那么留不留得住她,决定权不在于他。   背光中,他的身影映在娥眉双眸里头,她欲言又止,其实心里是想坦承,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难道要告诉靳玱阳:「嘿,西门家里有口井,我跳下去搞不好就能回家了,你觉得我该跳还是不跳?」   「老爷,」她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我绝不会忘记自己的身分。」   罪恶感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27章 爱是一种枷锁   当晚,下起了瓢泼大雨,雷闪电鸣,天际轰轰作响,绵延不绝。   窗外,雨水劈哩啪啦打在屋檐上,将廊外的夏花浇得纷纷垂头,娥眉只瞇了半晌便被雨声吵醒,这样的夜晚,实在教人难以入眠。   见靳玱阳睡得熟,她动作轻缓地下床,独自坐在窗边听雨。   听雨是雅人的闲兴,她自认是俗人无法沉浸其中,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场雨再下久一点也许更好。   点了根小蜡烛,她翻出了素描本和笔,这是靳玱阳依她的描述而命人做出来的,连炭笔都为她特地烧制,这份心意怎么可能被漠视?   她执笔,于上头画了几道黑线,一道一道勾勒出床榻上熟睡男人的轮廓。   点出五官位置,斜飞的剑眉,如他刚硬绝决的性子,狭长的双目,总透着冷傲锐利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好比严峻的高山,让人望而却步。   唯独唇,紧抿时是那么难以亲近,但微扬时却缓和了所有冰冷严酷,若再弯了眼角,脸庞便充满了纵容的疼爱,变化之大,教她画得矛盾、心更矛盾。   她理应归心似箭的不是?为什么她会犹豫起来了呢?   这个时代,不是她的家,但这个男人,却是她的依靠……   罗司砚,西门娥眉,她该怎么取舍呢?   是雨吧?下得她心好乱……   另一头,床上男人眼未睁,眉却略攒,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了他,感觉到娥眉未在身旁,双眉更是郁结难开。   藉由声响与微弱的烛光,他知道她还在房内,心头便舒缓了些。   靳玱阳不动声色,只是悄悄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以夜视能力来说,他比她好上许多,见她时而蹙眉、时而展颜,手中的动作却从未停止过。   他知晓她在作画。   微光中,这瞬间,他感觉她的身影是那般飘渺不定,彷佛随时烟消云散。   不悦之情一涌而上,教他喉头有些苦涩。   「既想作画,怎不点灯?」他决定开口,同时瞧见窗边人影震了一震。   听见靳玱阳的声音,娥眉立即放下纸笔。   「原本是怕吵到了你,结果你还是醒了。」窗边的她,回应的嗓音在雨声中变得更加不确定。   「过来我身边。」靳玱阳支手斜倚,用着命令的口吻说道。   她无奈,起身朝床铺走近,却因为视线不清而拌了一跤——他眼明身快,立即翻身下床,护住她的身躯。   「小心点。」他有些没好气。   她苦笑。「没电真不方便,什么都看不见。」   「电?」他语气里压抑着不快,又是一句不明了的词语,若是平时,他尚有兴致听她侃侃而谈,兴许今夜烦躁,不想再有这些隔阂之事。   ——只因那令他感觉她离他愈来愈远。   娥眉听不出靳玱阳的焦躁,为了掩饰心中的愧疚感,她开始讲述起了富兰克林以风筝发现闪电为电的一种现象,爱迪生改良了灯泡使得所有人不用再点蜡烛,电器的出现改变了世界,甚至工业革命颠覆了过去千年的社会……   那才是她生长的时代。   靳玱阳不若先前的从容。「妳所说的富兰克林、牛顿、爱因斯坦那些人,是男子或女子?」   「男……」她回答得有些心虚。   「往后不许再提。」   她立即抗议。「这是学术讨论,又不是偶像崇拜。」况且当事者早已作古。   「妳以为在丈夫面前提及别的男子,是可被允许的?」他双臂交迭胸前,状似霸道。「眼见妳流露仰慕他人的目光,要为夫如何能忍?」   他承认自己借题发挥,这场雨,实在教人心烦。   「这么爱吃醋,也不怕传出去以后惹人笑话。」虽然知道他占有欲强,但这也太啼笑皆非。   「由人笑话。」他不以为意。「妳画了什么?我去瞧瞧。」   「不要啦……」她来不及阻止,也无法阻止。   他走向窗台,指尖朝书册缝隙一挑,男人的睡相即刻映入眼帘,再往前翻了几页——靳玱阳微愣,头一回,有股年少般的窘涩自心头漾开。   「为何画我?」他将情绪隐藏得巧妙,却难以压抑那不断上涌的愉悦。   她笔下功夫自是了得,但张张画作笔触轻柔细腻,情感坦承无遗,若一个人压根无心,何能刻画入微?是他多想了,实不该疑她。   「想画就画了。」娥眉颊上飞红,赶紧过去盖上本子。「就这样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她连自己内心的矛盾都无法厘清,又如何向他表露?   最初的想法,博得靳玱阳好感以换得离开靳府的机会,甚至名正言顺回到西门府,她的心眼从来没成功过,但却阴错阳差变成了如今的境地。   她想问他究竟是爱上了她哪一点,他的疼宠太过明显,多到让她觉得自己正在干着什么亏心事。   无法否认,她对他已产生了好感,但也只是因为现在的他对她温柔体贴,她眷恋他的好,却还不至于到疯狂深陷的程度。   她知道自己心态太自私、行为太卑劣,可她毕竟不是这时代的人,她有家,她想回家,她想要回自己的名字,而不是顶着他人的姓名与长相过一生。   这是一直以来不曾改变的事实,即便代价是失去一个在乎她的男人,但那也仅仅只是一个「古代男人」,当回家的希望就在面前,她说什么也要试上一回。   「晚了,我们睡觉吧!」她收起纸笔,吹熄蜡烛。心情紊乱的她想退离靳玱阳身边,他却不由她逃脱。   「既已醒了,不妨说说话。」也许是受到了感动,他情绪略显高涨,双手交错环过她腰际,将她牢牢扣在怀中。   「现在真的很晚了欸,该睡觉了啦……」,她的心又暗自紧揪。   演戏、欺瞒,当初如此,现在如此,为了目的斗智角力,冷暖自知。   她自知不够爱他,只是……为什么会感到挣扎呢?   好想逃,却不知道能逃往哪里去。   「妳可否想过……」他的唇瓣在她耳际低撩,掌心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小腹,状似无比亲密。「或许妳腹里已有了我们的孩子?」   突兀的话题让娥眉霎时语结,室内一片寂静,独剩窗外潇潇雨声。   「会……会这么快就怀上了吗?」孩子……她确实遗漏了这点……   「妳认为呢?」该说的话,靳玱阳点到即止。   娥眉陷入沉默。忽地,外头银龙舞动,白光映亮了室内,短短一瞬,警醒了她的神智,更或者,教她失去了判断。   「靳玱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他双臂一紧。「妳想离开?」她终于肯透漏了?   她不该说的,他果然生气了!   「也不是……」她吞吞吐吐,后悔自己一时昏头,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找他商量。「我只是在想,我的家人或许正在担心我。」   「出嫁从夫。」他直接搬出教条,也不管是否恶劣。   若平时她会力争到底,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无力。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不过是空谈,我连回去的方法都不知道不是?」挣扎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隐瞒。「哪天你准许我离开了,我也不一定回得去。」   到时候的她,恐怕是真的无处可归。   「我不会准许。」   「哦?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甜言蜜语?」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她刻意轻松带过。   「这并非甜言蜜语。」他对那四个字嗤之以鼻。「我不许妳走。」   「是,老爷。」她反讽他方才的威胁。   靳玱阳郁眉难解,理应是教人放心的承诺,听在耳中却更感空洞。甩不去心中阴霾,他要的,是她的全部。   「告诉我,妳的真名。」   「你想知道?」她微愕,本还以为他没有兴趣知道。   「嗯。」   「好吧。」至少有个人知道真正的她是谁,娥眉细嫩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写着。「罗司砚,这是我原来的名字。」   「司砚……」   「别这样叫我。」她略带苦笑。「现在的我,是西门娥眉。」   「娥眉也好、司砚也罢,今生妳以娥眉之名出现在我身边,倘若妳消失了,我便抱着罗司砚之名世世轮回,直到找寻至有妳的那一世为止。」   靳玱阳一脸正色,诉说着有如言情小说里的肉麻台词,以表真心。   她哑然失笑。「笨蛋,喝个孟婆汤就全忘光了。」   「那便不落幽冥,永生做个孤魂野鬼。」他仍旧很认真。   「你也太霸道了吧?死了还不去地狱报到?」她错了,竟然说他不解风情?瞧这告白多有魄力,要人怎能不动心?   现代男人不过说句「我爱妳」就很了不起。   古代男人不说我爱妳,却说不入轮回生生世世找寻到妳。   在这种时候,就很想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女人是听觉的动物,孰能无情?   「我们睡吧,真的困了。」多言无益,不如无声胜有声。   「有朝一日,我想见识妳口中的家园。」   娥眉怔愣,望向窗外闪动的白光,动摇着心中的方向。   「如果……有那个机会的话……」   靳玱阳,我没逼你、没骗你,是你让自己陷落的。   她没做错,她只是想回家。 第28章 惜儿   雨过天晴,夏日暖意弥漫风中。   穿过一片郁翠苍林,泥土与青草的香气环绕周身,放眼望去山花招蝶,碧草如茵,缓慢的马蹄声在婉转鸟鸣之中成了另一种节奏。   「你觉得……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娥眉侧坐于鞍,虽然马上颠簸,但一路走走停停倒也没太大辛苦,只是预计三天路程的白池县,走了四天还在境外。   骑着白马享受蜜月旅行,这可是现代人无法体会的。   「出发前是谁嚷嚷着会晕轿晕马车?」靳玱阳一身便装,长年经商,难得有机会游山玩水,心情自是惬意。   「可我们表现得如此恩爱,云从龙会不会索性放弃?」她一手环着他腰际,将脑袋倚在他胸膛,显得十分慵懒。   「恩爱?」眸光一闪,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亲昵道:「妳认为我们恩爱?」   话语里是事实或是试探,只有他心里明白。   她的真,惹他动情,她对他处处防范,他却对她产生渴望,明知她有所隐瞒,他却选择不过问,以信任赌她会如实告知,可三日过去,她依然不愿透漏心中秘密,白池县就在眼前,他该继续上前,或是勒马回程,自此将她禁锢,不许离开?   或者,这全是精心策画的谋略,她从来就是西门娥眉,却演得一出精湛好戏,诱他动情,唬得他一步步往陷阱里跳?   事已至此,若一切的真全为假,他又是否会奋力扭假为真?   男人微温的吐息落在耳畔,她心脏瞬间漏跳一拍。   「还满明显的啊!」自那晚过后,她心里已不再防备靳玱阳的碰触,但要说完全适应他的轻狂,多少也还是有些别扭。「至少在男女有别的礼教规范中,我们不知道逾越多少次了。」   「妳遵守礼教?」他带着揶揄的语气。   「也不是这样说吧?」她也没公然放闪这种兴趣。「我也是会害羞的欸……」   不过她还没羞,旁侧另一匹马上的靳机倒是先羞了。   「爷,我先去前头瞧瞧路况。」他低垂着视线道,有了这几日的经验,回程时他绝不会忘记吩咐旅店掌柜挑一间僻静点、隔音效果又好的房间。   语音甫落,靳机已驾马先行离去。   「你看,你吓坏纯情的靳机了。」真不知道他都怎么看待他们俩。   「是吗?」他没理会她的调侃。「过了那座山头就到白池县,入了境内,先让靳机送妳入西门府,我随后跟上。」   「你不和我一起?」他放心放她一人?   「我另有安排。」   「会有危险吗?」听起来像是要大干一场了。   「不知。」他阴险的那面,不想摊露在她面前。   她不安地蹙眉。「答应我,千万注意安全,好吗?」   「唯夫人之命是从。」他哂笑。   「你少来。」什么时候开始,这男人耍嘴皮子成了第一。   娥眉遥望远方山头,白池县就在另一端,西门家已近在眼前,愿望就要达成,但心头的内疚却与日俱增。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她想回去原来的时代是错的吗?   或者,对靳玱阳产生了感情,是错的?   她真的,放得下吗?   「又在发愣。」他捏了捏她的鼻头。「说,这回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装作瞧不出她心事的他,对她而言又是一番挣扎。   「才不是呢!」她压根不敢面对他的温柔。「我只是在想……」想什么?想什么?快想出来,她是在想什么?「对了!午餐吃什么好!」   即便二人之间有所隔阂,他仍喜爱见到她慌乱解释的俏皮模样。   「妳想吃什么好?」   「可以吃冰吗?」虽然是胡乱找个话题,但夏天就是要吃冰。「芒果刨冰加炼乳,啊……说到我真心都想吃了……」   「允妳。」   「你傻啦!这地方怎么可能弄得出来刨冰!」   「妳说得出口的东西,我全弄得来。」无论她是由哪个匪夷所思的时代而来,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不再眷恋过往生涯,他愿不惜代价。   他的话语让她内心又是一阵纠结。   她怎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情意?   她怎可能不陷落?怎可能无动于衷?   「靳玱阳,考你一个问题。」她很想知道,如果回家的机会就在眼前,谁可以果决说我要放弃?「江湖上有四大武林高手,名号分别为东眼、西耳、南嘴,那么还有一个是?」   「北鼻。」他不假思索,只是这与方才话题有何干系?   「噗!」一脸正经的他说起来怎会这么可爱。   「答案有误?」她为何笑得这般诡异。   「不,这是正确答案。」想不到这种冷到爆的笑话,在此刻听来竟然超有效果。「再说一次好吗?」   「北鼻。」他微蹙眉,明知必有古怪,但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知道其实我就是北鼻吗?」   他立刻否决她。「妳不懂武。」   「我不必懂啊!」她蹭进他怀里,当作逃避。「我只要做你的北鼻就够了。」   他总算意会她的话中有话,但彼此的语言隔阂却让他双眉暗锁。   「我不喜欢。」   「这可是我那边世界里的甜言蜜语哦!」埋在他胸膛中的小脸,说得心虚。   他不回答,持缰的手略为收紧,将视线放在前方那座山头。   云从龙,还重要吗?   前方,给予他的,是他期盼的解答吗?   ☆☆☆   过午,进了白池县境,因娥眉不喜坐轿,靳玱阳改换马车。   「你……小心点。」娥眉面露不安,只身孤影,她怕他势单力薄。   「别担心。」他摆摆手,催促娥眉上马车。   靳玱阳对靳机嘱咐数句,不一会儿靳机驾车离开,独留原地的他,直到确认娥眉离去,才转身面对身后暗巷,脸上仅剩傲慢冷凝。   「藏头缩尾,暗箭伤人,云城作为真教人不敢恭维。」   语音方落,只见巷内一道人影走出,却是名身形娇小的女子,而非他等待多时之人。   女子覆着面纱,瞧不出面貌,靳玱阳眉间骤拢,一双鹰眸炯炯有神,并未因为对方是女子而有半分松懈。   云从龙派这手无寸铁的姑娘前来,是否太瞧得起他?   「妳是何人?」暗中布署的人皆已待命,只等他一声令下。   闻言,女子轻声一笑,伸手将面纱揭开。   「靳大老爷,七年不见了,别来无恙?」   靳玱阳瞬愕,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重现眼前,过往回忆排山倒海而来——   「惜儿……」   「还记得我?」楚惜儿俏笑着,时光悠悠,彼此已不再是懵懂少年,当初尚未弱冠的他,如今已是靳府一家之主。   「妳还活着。」她还如当年一般纤瘦,彷佛风吹就倒。   「托福,」眼角微弯,神情中似乎多了几许沧桑。   「这些年,妳过得好吗?」一股心疼油然而生,靳玱阳凝眸,注目着在他内心深处最牵挂的女子。「妳在哪里?既然还活着,为何不与我联络一声?」   楚惜儿柳眉微蹙,娇美脸蛋浮现了柔弱的美感。   「我在云城。」她道出这些年的栖身之处。「为了复仇。」   「妳在云从龙身边!」但他竟然毫不知情?   「为了查明真相,我隐姓埋名潜伏在云爷身边,七年的岁月,多么漫长,足以让我认清一个人是好是坏。」   她复又低垂着眸,黯淡的脸色不知受尽多首委屈。   「难为妳了,惜儿,过来,让我好好瞧瞧妳……」心一揪,靳玱阳满是亏欠之情。「倘若我知晓妳在云城,定早早就将妳接回万姜,如今万姜不同以往,红乐绣坊我已重建,苏大娘等人也重拾旧业,就等妳与怜儿一同回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她走近,步履姗姗,似是近乡情怯的迟疑。   「和我回去吧!大家都期盼着妳们两姊妹的归来。」她朝她伸出手。「妳在万姜安顿下来,过些日子我让怜儿也回万姜,一家团聚,好吗?」   楚惜儿点点头,靠近了靳玱阳,两人咫尺相依。   「听说你娶了西门娥眉?」她的嗓音听上去有些苦涩。   「这……」靳玱阳难得语结,为了复仇,他强娶西门娥眉,却阴错阳差地钟情了另一个她。如今惜儿回来了,他却已无法如当年两小无猜那样看待她。「是的,我娶妻了,娶了西门娥眉。」   「为什么是她?」说着,她略咬牙,怨怼之情微微流泄。「为什么你要抢走云爷的未婚妻子?又设下陷阱重伤于他?」   「惜儿?」她的话语让他察觉不对劲。   但说时已晚,一把匕首已刺入了靳玱阳的腹部。   「这就是你害我家破人亡,又伤害云爷的代价!」楚惜儿目光含恨,彷佛着魔般,眼里无任何过往情份而言。「靳玱阳,你们一家皆是无耻无义之徒,我楚惜儿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靳玱阳痛得说不出话,究竟是身体的痛楚抑或心中的痛楚,他拦不住离去的青梅竹马,也解释不了任何话语。   楚惜儿拂袖而去,对于淌血的他,不再留恋搭理。   「惜儿……」   眼前一黑,他倒了下去。 第29章 进退两难   奇怪?为什么眼皮莫名地一直跳?   马车内的娥眉,不知来由的心口烦闷,她掀开窗帘,街道上全无异样,却总是感到发慌。   不知道靳玱阳现在怎么样了?   脑海中浮现各种谈判、械斗的画面,愈想愈是不安。   进城之后,马车于西门府邸前停下。   「夫人,到了。」靳机在车外请示着,得到首肯后,掀开帘幕搀扶娥眉下车。   「靳机,你说老爷会不会有事?」她的心思仍停留在方才两人的分离。   「夫人放心,老爷自有安排。」埋伏的人马他已打点好,只要老爷一声令下,暗处的人全都会出动护卫。   「但愿如此。」云从龙都能神不鬼不觉的走纸笺到绣坊里头,搞不好会个隐身术、分身术之类的也不稀奇。   娥眉下了车,仰头望着门上悬挂的横匾。   数个月前她毫无准备的来到这时代,毫无准备的被这里嫁出,现在她终于得到机会回来,终于有机会离开这时代……   怪了,处心积虑就为了这一天,但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兴奋呢?   为什么会这么地沉重呢?   「夫人请稍等一会儿,我先去通报一声。」   「嗯,去吧。」她心里还是挂念着靳玱阳。   靳机才上前,立即有人开门相应,可见等待许久。   「小姐……」一见到西门娥眉,春风连忙行礼相迎,热泪盈眶。   「春风,许久不见了,还过得好吗?」见到几个月不见的春风,娥眉挂上职业笑容,扮演着回门作客的戏码。   「小姐出嫁,春风无法跟随在旁侍候,这心里日日难受得紧啊!」她愈说愈发激动起来,斗大的泪珠直往下落。   哈,还是没变啊!这情绪容易激动的本事,每回看都觉得厉害。   「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回来看妳了?快把眼泪擦擦吧!」她柔声哄着,递出手绢,与春风即使交往不深,好歹也有几日相处之情。   「多谢小姐垂爱,春风一切都好。」春风边说边拭泪,收放自如。「老爷夫人正在厅内等待,请小姐快些进去吧!」才说完,她左顾右盼。「怎不见姑爷?」   「他晚点就到。」娥眉心有罣碍,转头朝靳机交代:「你快去找找老爷,我实在放心不下他。」   「是。」靳机受命离去。   回娘家的娥眉,在春风带领下跨进家门,厅堂内,她的娘亲已备好膳食等待,与远嫁的女儿寒暄,少不了又是一阵悲喜交掺的折腾。   从夫妇之礼、三从四德、行房禁忌到怀孕偏方全扎扎实实地交代了一遍,听得她不知道该虚心受教,还是该技术交流。   一个时辰的谈天说地,关于靳府生活,避重就轻之后她已交代得差不多,作足了戏,终于得空的她轻呼了一口气。   靳玱阳不在,此刻她是自由之身,机会难得,实在不能够错过……   「春风。」她的娘亲午憩后,娥眉与春风在花园中散步。   「是,小姐。」   「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傻事,若当时真教我求得一死,怎会有今日美满的婚姻?」她故作轻叹,眸里写着对于年少无知的懊悔。   「小姐如今嫁做人妇,想法真是全然不同了。」春风应和,不疑有他。「当时小姐宁死不嫁,可急坏了老爷和夫人,独翠院里,若非小姐福厚,恐怕今日春风也无缘再服侍小姐。」   「独翠院?」听起来像是某个住所。「是啊,我正着想去那儿走走,挥别旧日的胡涂,其实,有些往事如东流河水,过了就算了。」   能让西门娥眉宁死不屈,可见云从龙是她心仪对象,她要求死还特地舍近求远去独翠院跳井,想必是有特别回忆,照这理由应能蒙骗过去。   「小姐……」春风先有些迟疑,但想想小姐今不同昔,又一副嫁得好郎君的幸福模样,也就放下顾虑,领着娥眉走往独翠院方向。   计策已成,本应喜不自胜的娥眉,却不禁感到忐忑。   如果能够就此回家最好,但如果不能,搞不好就是进地府排队投胎,那就搞笑的。   好,她赌一赌,那么……靳玱阳呢?   娥眉也好、司砚也罢,今生妳以娥眉之名出现在我身边,倘若妳消失了,我便抱着罗司砚之名世世轮回,直到找寻至有妳的那一世为止。   他的话语言犹在耳,如果她真的消失了,靳玱阳又会怎么做呢?   跳下井里追寻到她的时代?然后白白赔上一条命?或是他成功了,到她的时代里继续纠缠她?   这样……真的好吗?   回廊上,娥眉愈走脚步愈是迟疑,突然间,前方慌忙跑来一道人影,一见娥眉主仆立即停下,神色惶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姑爷……姑爷出事了!」后门房的小厮道出晴天霹雳的消息。   「怎么回事!」娥眉大惊失色,什么礼仪都顾不得了。   「小的、小的也不清楚……」小厮阿烈一脸慌张,来龙去脉也交代不清。「靳府的人在后门处……浑身是血……」   娥眉感觉世界都黑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全都安排好了吗?靳玱阳不是最老奸巨猾的嘛!浑身是血这种事情,要她怎么有办法相信!   「他人呢!快带我去瞧瞧!」娥眉跟在阿烈后头,整个人心乱如麻。「春风!快点!先去请大夫!」   「是!小姐!」春风赶紧往另一方向跑去。   这肯定是一场戏,是靳玱阳识破她想逃跑而设下的对策!   对!一定是这样!   娥眉告诉自己,绝不能轻易中计,她要见招拆招。   但,即便她不断给自己心理建设,一瞧见身上沾满血迹的靳机,慌乱的心几乎攀升到极致。   「老爷呢!」这是骗人的、这一定是骗她的!「你是怎么顾着你主人的!」   「是云从龙干的!」靳机牙痒痒地道。「我迟去一步,老爷遭人暗算,腹部中了一刀。」但匪夷所思的是,明明人马皆在暗中待命,却迟迟不见老爷下令,等他到达现场时,才发现老爷已失血昏厥在地,过程无人知晓。   「现在他人呢?」   「夫人放心,我已将老爷送至安全之处,但暂时情况不明。」   「这是什么答案?情况不明?天哪……」不确认清楚她不能安心。「靳机,快点带我去看他!」   正当娥眉准备要与靳机离开之际,只见应该去请大夫的春风由另一头内迎面跑来,神情慌张。   「小姐……云公子来了!」她正要出大门,就见到许久未见的云公子。   「哪个云……云从龙!」娥眉狠狠抽了口气,在这个诡异的时间点?   她前脚一到、他后脚便至,也太堂而皇之了吧?摆明就是来抢人。   但这也表示,靳玱阳是真的出事了。   「夫人?」靳机眸里瞬间浮现防备之色,担心夫人阵前倒戈。   「等等,让我想想。」娥眉抚额,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里是西门府,地利人和都对他们不利,而她此时的选择,除了自己的命运,更决定了靳玱阳能否安然离开白池县。   这不是等于掐着她脖子逼她决定生死吗?   没有时间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春风,领云公子至独翠院,我去见他。」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靳机,你去看看老爷情况,如果他醒了,告诉他,我不会随云从龙离开。」   「是。」得到承诺,靳机放心地拱手领命。   「记住,别教人发现了。」   看着靳机与春风相继离开,娥眉沿着原路往屋内走回,心不在焉。   眼下靳玱阳生死未卜,情势难以判断,她要如何在未曾谋面的云从龙面前演出旧情人的模样?干脆直接告诉他、她不是西门娥眉?不、她的容貌、身体全都是她,要说她不是根本就是胡扯。   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好,她是西门娥眉,然后呢?和他离开?骗他离开?该怎么做?   天啊,这可不是自我解嘲就能够解决的。   她低着头,焦虑地轻敲额间,连春风走至跟前都未能及时查觉。   「小姐,云公子已至独翠院等候。」春风看着一脸愁绪的小姐,也不知能给予什么帮助。   「我知道了。」一筹莫展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春风,上回云公子来府里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三年前。」   「这么久啊……」那婚约应该不是两情相悦?或许是指腹为婚?不对,西门娥眉对云从龙肯定有情,否则不会宁死不嫁,那么云从龙对西门娥眉呢?   她现在又不能问春风西门娥眉与云从龙的交情如何,麻烦啊……   好,重新厘清——   西门娥眉与云从龙最后一次见面为三年前,既然相隔久远,人说女大十八变,她如今又嫁为人妻,态度上与过去不同也在合理范围内,或许骗得过去。   云从龙是来带西门娥眉走的,但她不可能随他离开,那么不如虚以委蛇,假装与他里应外合,以连手斗垮靳玱阳的说词拖延时间?   只是……他会中计吗?   倘若出了差错,会不会反害靳玱阳送命?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愿云从龙没有比靳玱阳难缠。   「春风,带我过去吧!」 第30章 未战先败   「我一人进去即可,春风,妳帮我守着,别让人靠近。」   「是,小姐。」   娥眉独自一人走进,独翠院中,苍松翠柏黛绿参天,于夏日正好避暑,稍深呼吸,淡淡松木香沁入心脾,让她思绪沉淀了不少。   听春风说,这里曾是云从龙前来做客时暂居之地,难怪西门娥眉恋恋不舍,坚持在此了断芳魂。   那么,该动之以理,还是动之以情?   她还在烦恼,倏地,一道醒目的男子身影映入眼帘,教她压根无法忽略。   不扎不绑的缎黑长发,配着墨玉般漆黑的狭长柳眼,简直是世间罕见的俊美脱尘,一袭银纹锦衣,再斜罩丝缎披肩,华丽的服饰让男子显得阴柔异常。   这个男人就是云从龙?   欸,这时代的帅哥比例也太高了吧?   不过……不是她的菜,还是靳玱阳比较man!   「云公子。」她微笑,凭着情报,佯装出羞怯娇弱的模样。   「靳夫人。」与外貌截然不同的低沉嗓音,云从龙锐利的眸光中,全然没有半丝见到旧情人的柔情。   嗯?这么客套?难道春风给的情报有错?   或者……他在试探什么?   察觉到这点的娥眉,心中虽然纳闷,表面仍是得将戏作足。「云公子可是为娥眉而来?」演个准备红杏出墙的女人也不容易。   她眨了眨眼,揣摩着西门娥眉可能有的少女情怀。   云从龙唇边勾勒出一抹意味深远的笑。   「原先是,现在不是。」他的语调带着一股莫测的清冷。   原先是?现在不是?   怎么回事?那到底是什么反应?他看穿了什么吗?   「娥眉不解。」即使不安,她仍得颦眉,装作一脸天真。   诡异的感觉在心中凝聚,云从龙的阴冷不似孤月,反到更像是于南北极地之夜空幻舞的极光,炫丽夺目却有如置身冰窖,教人不禁阵阵发寒。   「因妳不是西门娥眉。」云从龙轻勾一抹冰艳冷笑,似带有魔性一般。「即使妳顶着她的容貌,两名相异之人又怎能鱼目混珠?」   娥眉暗自抽了一口气。   他竟然已经知道!怎么可能!   太扯了吧!一出场这外挂也开太大!云从龙果然不能等闲视之。   糟糕了……   「云公子的意思娥眉真的不明白。」既然装傻就要装到底。   「小眉,纸笺是我亲自送入红乐绣坊。」他不浪费时间,直接点破,对于靳玱阳的计谋毫不放在眼中,他敢布局邀请,他亦敢亲门拜访。   「不可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妳的图,画得极好。」是与非,他已从她身上印证,无须陪她作戏。   闻言,娥眉心都凉了半截。   她真是蠢到家了,被靳玱阳视为对手的人,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挡得住?刚刚应该靳机一同逃跑才对!   「即便非图绘,妳同样骗不了我。」气质、语调,甚至于对衣饰细节的喜好。「只有靳玱阳那莽夫才会被蒙蔽。」他语气满是嘲谑。   可恶,敢说她丈夫是莽夫!   「云公子是聪明人,那么娥眉便不再隐瞒。」她泰然一笑,既然被识破也就无须再装模作样。「我确实并非西门娥眉,真正的西门娥眉已经不在此地。」   「她在哪里?」这才是他的目的。   嗯?他会这样问……是否西门家并没有告诉云从龙始末。   「找云公子去了。」若说死了,她会不会也可以死了?   「妳以为这等说词就能骗倒我?」   「怎么敢?」她就是敢。「她在成亲前与我交换了身分,诈死逃离西门家,这是只有我和她二人才知道的秘密,西门家上下无一看穿,我代替西门娥眉嫁给靳玱阳,至于她为何没去找云公子,便不是我所能得知的了。」   云从龙微拢起眉,那妖艳到妖异的容貌呈现出一种诡然,他直视着她的双眸,瞬也不瞬,巨大的压迫感垄罩着她,就连靳玱阳也不曾让她产生过如此恐惧的感受,令她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不能怕!也不能心虚!   娥眉凛然对视,却见他转了视线方向,由高至低,轻傲地、邪肆地缓缓打量着她,彷佛她浑身赤裸一般。从头到尾他没有触碰过她,她却感觉自己连毛细孔都被彻底侵犯,实在非常不爽!   「瞧这么久,云公子可找出破绽了?」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   见她挑衅,他冷声一笑,才终于收回视线。   「她的身分?」   「等等,既然我不是西门娥眉,那么靳玱阳也不算抢了你的未婚妻,你们之间应该可以少一笔恩怨吧?」这是她仅剩的筹码了。   「妳在和我讨价还价?」他轻挑起眉,模样更显邪魅三分。   「我只是要确保我和我丈夫的安全。」   「有趣。」他嗤笑,并不把这笔交易看在眼里。「不过妳放心,我暂时不会动靳玱阳。」   少来!都已经动了还有脸说自己没动!   「罗司砚。」普天之下能找到第二个也算他厉害。   「但愿妳说的是事实。」云从龙旋身离开,毫不留恋。   「云公子慢走。」总算给她唬了过去,她当初该转战戏剧系的。   直到男人背影完全消失无踪,悬宕在心中的大石才终于落下,她几乎脚软,立即瘫坐在地上。   呼……逃过了一劫……   「不行、得快点站起来才是。」娥眉拍拍自己,她还有许多事情该做,好不容易引开云从龙的注意力,不能再浪费半点时间。   她站起身,想往苑外走去,左侧不远处一口水井让她猛然停下脚步。   井!   娥眉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靠了过去。   「西门娥眉跳的就是这口井吧……」她指尖轻触着井上冰凉的石块,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彩。   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她梦寐以求的井口正在眼前,只要跳下去这一切就可以宣告结束。   但是……   男人的脸于脑海里浮现,他讨人厌的傲慢独尊、他抿唇不语时的恐怖吓人、他温柔疼宠的笑容、他深陷情欲时的激狂……还有那可能浑身是血的模样……   握起拳,娥眉满心不甘地敲了敲石砖。   可恶!她就是放不下靳玱阳!   来日方长!   ☆☆☆   骗走了云从龙,她又枯等了好一阵时间才等到靳机回来,整个人心急如焚。   从没想过,她会为了靳玱阳而变得如此无措。   「不能再快一点吗!」娥眉对着驾车的靳机催促道。   为了避开耳目,他们极为小心翼翼,也因此耽搁了不少时辰。   「夫人,就是这儿了!」停住车,靳机朝周围把守的人示意。   推开门,浓重的伤药味弥漫整室,她蹙眉,明明觉得自己早已冷静下来,可一瞧见床榻上昏迷的他,所有情绪再度全数爆发。   看看,那是靳玱阳吗?是那盛气凌人的靳家之主吗?   简直狼狈透了!   靳机说,他被人一刀刺进左腹,没有呼救地倒了下去,为何没有呼救,或是来不及呼救,无人知晓。   这家伙,明明只是个商人,还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   「老爷情况怎么样?」她朝靳机问道。   「夫人放心,老爷已无生命危险。」   「可以移动吗?」   「这两日尚不行,」   「你让人扮作我们,先回万姜镇,别露脸,也别理会任何的试探。」目前首要就是转移云从龙的注意。「老爷这几日我来照顾,你先下去吧。」   「是。」   靳机离开之后,室内仅剩男女二人,她慢慢走上前,坐在床畔。   失血过多的他,面色惨白,垂散的发、微生的青髭让他更显憔悴,愈看,胸中怒火愈是燃烧。   别担心,我自有安排。   他安排了什么?逞凶斗狠,连自己的命都险些丢了!   靳玱阳,你自作自受!   她气自己为何当时没有阻止,任由他浸淫在报复的念头之中,甚至与他合作充当诱饵,她够自私,只顾自己达成目的,下场是亲眼看他变成这副模样。   以往她活得太过和平,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某一个人而变得如此惊慌失措,愤怒、恐惧、不安,以及深深的懊悔……甚至有股冲动在心头萌生,倘若靳玱阳有了万一,她就算无法以命偿命,也一定要将云从龙的一切摧毁得支离破碎。   「你这白痴……不知道人命很脆弱的吗?」   她伸出手,指腹拂过靳玱阳略显干燥的唇,秋水明眸被幽暗深锁。   「你以为人人都可以穿越,死了换到另一个人身上继续活着?」   无论她怎么说、怎么骂,床榻上的人都未能响应他。   「靳玱阳……你知道……我为了你,失去了什么吗?你有没有想过,活在这个时代的我,有多想离开吗?就为了你……就为了你……我真的是吼……」   为了他,她白白失去一次回家的机会,放不下他,又是谁自作自受?   心口微微发疼,她眼眶酸涩,却掉不出泪。   何必掉泪?人还没死呢!   只要没死,她就没有失去他,是不是? 第31章 感情面前讲什么自我   一昼夜之后,靳玱阳悠悠转醒。   昏沉间,腹部的剧痛教他紧皱起眉,他忍不住低吟,却发现喉头干涩得难受。   「绿竹,茶……」迷糊之中,他对着隐约的人影唤道。   只见那头人影猛然一震,起身跌了椅子又碰了桌子,莽撞一阵后才把茶水递至跟前。   怪的是,那人右手递茶,左手以袖遮脸,形迹可疑。   靳玱阳这才忆起前事,他埋伏人马等待云从龙,却遇见了失踪七年的惜儿,惜儿遭云从龙蒙蔽,对他有所误会,他欲解释,却冷不防被她以匕首刺进腹部,事出突然,或许她无意置他于死,但在那当下,他亦选择放走她。   可她的眼中为何满是恨意,如他憎恨云从龙一般?   「惜儿?」他试探地唤了一声。   「哪个惜儿?」袖后,传来娥眉不悦的回应。   她不眠不休照顾他,举凡喂药擦身亲力亲为,担心因伤高烧的他而不敢轻易阖眼,结果他醒了之后,连叫两次都是别人的名!   还爱她咧!早知道她就去跳井!   听出娥眉的嗓音,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藏有几许失望,苦心寻觅多年的青梅竹马仅是惊鸿一瞥。   「遮着脸做什么?」此时教他更在意的是眼前不肯现出真面目的人。   「我不想看见你。」这句是因为记恨他叫别人的名。   「说什么?」他很想拉下她碍事的衣袖,可连说话他腹部都发疼。   「我不想你看见我。」这句才是她的本意。   「为何?」不知他此刻需要她吗?   「就不想。」   鬼打墙的对答,靳玱阳赏了她一记虚弱的白眼,实在没有体力与她闲耗。   「放下手。」简短三个字,已是最后通牒。   「你能不能先闭上眼我再放手?」   「嗯——」他忍着痛,预备起身。   「你别动,好啦……我放下……」听见声响,娥眉赶紧阻止他的行动,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将袖子放下。   他凝视着她,原担心她出了什么状况,但似乎是虚惊一场。   「为何要遮脸?」故作神秘,结果也没异样。   「你眼睛看不见吗?」她杏目圆睁,只差没有横眉倒竖。「这么明显你竟然没有发现?」要她怎么见人啊!   完全不解其意,靳玱阳用疑惑的目光回答她的问句。   「人家长了两颗痘痘啦!」男人就是这样!根本看不出女人出了什么变化。   为了照顾夜里突然发高热的他,她几乎整夜未睡,黑眼圈水肿脸不算,还冒出了两颗痛死人的青春痘,脸颊旁的还好,长在鼻头上的简直令她抓狂!   竟然是这种小事……靳玱阳无言以对。   「小题大作。」他对她的在意从来不是出于容貌。「茶来。」   呿!没有半句安慰,他对她的辛劳付出竟然无视带过,还继续命令她做事……   算了!念在他伤重,日后再跟他算账!   「我扶你起来。」娥眉弯下身准备搀扶他,却意外遭到拒绝。   「我自己来。」靳玱阳吃力地挪动身体,让自己半坐卧着,再接过她手中的茶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温水饮入腹中。   哼哼,身体这么好?自己来?   「看不出来老爷这么逞强?」她话里夹枪带棍。「可惜机关算尽,却差点误了自己性命,如果不想假手他人照顾,当初就不该让自己置身险境,不是吗?」   在这没有良好医疗设备的时代,受这么重的伤随时都会一命呜呼,他知道她是怎么担心受怕的吗?   「抱歉,累坏妳了。」他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担心与责怪,那一脸憔悴模样,瞧得他也不禁心疼。   他的柔软害她霎时语结。   「你该不会故意挨这一刀的吧?」别怪她小人之心,实在是时间点太凑巧,该不会他早就知道云从龙会在哪里出现,所以站在那边让云从龙捅一刀来测试她忍不忍心丢下他吧?   他未辩解,却反问:「那么妳为何没有离开?」   看吧!他果然知道她想趁机回家。   「因为你的苦肉计成功激发了我的母性本能。」她口是心非,不肯轻易坦承自己放不下他。「我不能丢下弱者不管。」   靳玱阳冷抽了一口气,可尚虚弱的他也无法厉声反驳。   「我不会放开妳的。」她料错了,他并不知她会以何种方式离开他身边,但无论任何方式,他都不会让它成真。   「我现在想走出去你也拦不住我。」他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她是自愿为了他留下,而不是被他囚禁在身边。   不说倒好,话一出口,只见靳玱阳硬咬牙将身子撑了起来,一把便擒住娥眉手腕,也不管扯动伤口。   「妳绝不许离开!」   「你发什么神经!」见纱布上已微微渗血,她脸色刷得比他还白。「伤成这样还乱动,不要命了吗你!」虽斥喝着,她却不敢抽回手,怕他伤口扯更厉害。   这家伙真够小心眼,嘲讽他一句苦肉计而已,他就真的演给她看。   「早知妳买账,我也就用心筹谋一回,好教妳一生牵挂不下。」这一痛,痛得他头昏眼花,可唇边却漾起了胜利的笑。   「靳玱阳,你实在有够恶劣……」她认输了,娥眉轻轻拉开他的手,将他压回床铺,又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打从一开始,从他的手用力握住由喜轿中走出的她、从他蛮横地侵犯她那时开始,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这个男人,她惧怕他、抗拒他、防备、质疑、警惕……这些情绪总是多过于心动、爱恋、欣喜,可不知不觉间她却变得在意着他,甚至放不下他,惊觉之际,她的心早已被写上了靳玱阳的名字。   这什么讽刺的际遇?她爱上了伤害她的人。   难道是斯德哥摩症候群?   白痴哦!追究原因有意义吗?动心了就是动心了,理性分析是能分析出什么?分析出来了又能怎么样?逼她去心理辅导吗?   靳玱阳也对她动心了啊!他对她有感情,她被他的感情打动,朝夕相处,两情相悦,就这么简单啊!   爱情的发生,就跟穿越一样毫无逻辑,刻意讨好不一定经营得来,但傻傻的过日子却突然就被爱,然后突然就去爱,两颗心碰撞在一起,有了火花有了爱,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简单!   好啦!她就是爱靳玱阳,就算只比爱金城武少一点点,那也是爱!   逼自己承认这件事,真是呕!   「为何叹气,又不说话?」他注视着她,难得地有些不安。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才会没法把你丢下。」这结论是多么沉重,偏她一点也不讨厌这份沉重。   她的告白如暖流般淌进了他的心里,非是征服占有的胜利姿态,亦非权力地位的高下分判,而是单纯的他的情感收到回馈,暖心了。   「我是妳夫君,妳本就该爱慕我。」他仍计较她的母性本能论。   「吼!」她傻眼,一番感人的告白竟这么给他糟蹋了。「照此推论,我是你妻子,你也应当爱慕我对吧?那么老爷,你爱不爱我呢?」   靳玱阳立即无言以对。   他该后悔让她作自己吗?   「不爱吗?不爱我吗?」她略抬下颚,睨视着他。「方才还嚷嚷着不许我离开,这会儿连一句哄人开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愈是不肯坦率,她愈是要逼他说出恶心肉麻的情话。   「唉,原来堂堂靳家老爷害怕谈情说爱,实在太教人失望了。」酸不溜丢的语气就是要激他气他,谁教他害她承受生死的巨大压力,还长了两颗痘痘!   谁知靳玱阳没被激到,反而被逗笑。   「牙尖嘴利。」他的娥眉、他的司砚,无论她真正是谁,都是他可爱的妻子。   「所以你爱不爱我?」哼,笑个屁!   「若是说了,妳可永远不许再离开?」别忘了,他可是精打细算的商人。   娥眉大惊,靳玱阳这人是无赖,她中招了。   「不准说!」   「我……」靳玱阳已张开了口。   「我说了不准说!」她堵上他的口,却堵不住他急于汲取的舌。   这笔买卖,她亏大了! 第32章 机会不会重来   半个月的休养,靳玱阳刀伤渐愈。   外表看不出大碍,且能够长途跋涉之后,靳玱阳与娥眉二人暂时回到靳府,,因为刻意隐瞒消息,日啸楼里一切如旧,万姜镇的商铺暂由靳机联系打理。   这是为了保护靳玱阳的权宜之计,但对于娥眉来说,笼中鸟自由过后,再回到笼中自然极不自在。   夏夜,用过晚膳之后,靳玱阳遣退下人,享受与娥眉的独处时光。   「好想回去万姜镇哦……」好想念她的工作室、她的店铺、她的快乐时光……   「靳府才是妳我的家。」他无情的点醒她。   「少口是心非,如果你真把靳府当家,何须三天两头跑去万姜?」她才不相信靳玱阳有多少心思放在靳府之中。「你答应过我的,要让我发展内衣事业,不准食言。」回到满是限制的靳府,真怕说好的自由全没了。   「我不是让苏大娘把妳画好的图稿制为成品?」靳玱阳慵懒地坐于椅上,将靳机带回来的「商业机密」交给娥眉。   原只是引诱云从龙出现的交易,想不到她竟然如此认真投入。   「那是两码子事,透过你和我亲自经手意义完全不同好吗?」娥眉一面说,一面接过他手中的布包,由布包内取出青莲色的胸罩。「哇呜!苏大娘好样的!真让她做出来了!你看看!这花纹!这色泽!多漂亮啊!」   见她啧啧称奇的模样,靳玱阳将视线移至她手中那难以蔽体的布料,他瞧过图稿,却没看过实品,无法确认她的信誓旦旦,真能带来多大商机。   「确实精美。」他认同。「不过,寻常女子鲜少专程上街添购亵衣,妳这生意应该不成。」就实际利益来说,他泼了她冷水。   「啧啧,那是因为没有专门卖内衣的店面。」她才不在意他那质疑又不屑的眼光。「胸罩的神奇,你看了就知道!」   说完,她走进屏风,开始宽衣解带。   四十五度角前倾穿衣、钩后扣、收边肉、调肩带,最后再换上绣有水仙图纹的丝质内裤,她立志造福人群,也该顺道造福老公。   透过屏风,靳玱阳目光瞬也不瞬,将她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想起她说:「男人是视觉的动物」,用在此处确实不差。   娥眉由屏风内走出,只着内衣裤的她,姣好曲线一览无疑,青莲色的布料衬映出她肌肤的雪白,胸前的峰岭在巧妙的设计下呼之欲出,几乎毫无遮蔽的双腿更是显得性感修长。   这一见,靳玱阳目光全然无法移开。   「觉得如何?你看看,乳沟哦!肚兜可达不到这种效果呢!」她献宝般转了一圈,头一回穿上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内衣裤,自然想炫耀一番。   嗯——服贴透气舒适,虽然弹性差了点,但可以准备量产了!   不似肚兜,白皙细腻的乳房现露眼前,同时又被布料巧妙地包覆,布料之外,腰身如弧,使她格外妩媚,教他情欲涌动。   她说的「乳沟」确实诱人,但若人人做此打扮,岂不败坏风俗?   娥眉全然未察觉自己的危险。   「靳玱阳,你说这颜色漂亮吗?这是苏大娘介绍的染坊今年研究出来的新色,配上红乐绣坊的绣工和我独有的设计,别人想仿也仿不出来。」   她要垄断市场,哇哈哈哈!   她说得口沫横飞,她的男人心思却已不在这之上。   靳玱阳打量的眸光愈渐深邃,不着痕迹地研究着那后扣该如何解开。   「对了!我也请苏大娘帮你做了件内裤。」娥眉拿出布包中另一件同色系的四角裤,不知道对这时代男人而言实不实用。「你说这会卖吗?」   「妳不许接男子生意。」他瞇眸,断然否决。   「小气!」她一脸挫败,金主拒绝,设柜希望渺茫。「那么我只作你生意成吗?」搞不好他试穿之后龙心大悦,决定开设男性内衣部,那她一样有得赚。   「不成。」她的意图太过明显。   「那你换上给我瞧瞧。」她锲而不舍。   「不成。」   「脱嘛……」娥眉撒娇似哀求道,听上去倒是充满勾引意图。   靳玱阳禁不过软攻势,只得从她,早先沐浴过后换上的衣物又重新褪下,精壮的身躯在娥眉面前表露无遗,可内心里实在不愿换上那花俏的「内裤」。   他腹部的刀疤太过明显,瞬间便转移了她的注意。   娥眉瞧得双眉攒起,伸出手,轻轻抚上那伤口,眸里满是心疼。   「还痛吗?」她可不是铁石心肠。   「早痊愈了。」他淡然轻哼,云从龙敢利用惜儿,这笔帐迟早要算。   「少逞强,大夫说你还得再休养几个月才行。」肚子开了个洞可不是小事,不过这些男人也太身强体壮,据说靳玱阳藉娶亲的名义在云从龙身上开的洞更大更深,那天竟然看不出任何刚从鬼门关旅行回来的模样。   「别担心,我无碍。」他隐瞒惜儿的出现,一方面想暗中调查清楚,另一方面是不想娥眉多心。「云从龙自有他该受的。」   「上回你捅他,这回他捅你,该扯平了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不想他俩互捅一辈子。「云从龙也不是个好应付的对手,你又何必与他缠斗?」   「说得像是我怕了他。」靳玱阳拉拢外衣,一方面不想被同情,一方面躲过被换上内裤的命运。「况且我发慈悲,云从龙也未必领这份情。」   「能和平共处总是比较好的。」担惊受怕的滋味,她可不想再经历。   「现下紧咬不放的可不是我。」提起宿敌他便无好脸色。「我听说,云城近来掷下重金寻找一名叫做罗司砚的女子,妳倒说说怎么回事?」   私会也就罢了,如此重大之事,她竟没有告知他?   「呃……」见他质问,她面露心虚,纸终究包不住火。「那天他都亲自找上门来了,又一眼拆穿我不是西门娥眉,不这么做能化险为夷吗?」   她没有告诉他,就是不想他多心嘛……   「于是妳便告诉云从龙妳的名字?」他蓦地进逼,使得原本就接近的两人更加无距离,她的浑圆,几乎贴在他的上腹。   「情非得已啊!」不用缓兵之计转移他的注意,怎能争取时间脱困?   「那也不该将闺名告知于他。」他对这点异常钻牛角尖。   「闺名?」她一愣,虽然气氛很严肃,但仍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我的闺名是娥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找的,不过是个不存在的人。」   「节外生枝。」他低嗤,仍不认同。   「你……」娥眉突然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贫嘴。」他不自然的驳斥已证明了她的猜测。   「是是是,我贫嘴。」她狡黠地掩嘴窃笑,朝前一蹭,近乎裸露的娇躯全贴附在他之上,挑情意味浓厚。「那么是不是该以家法伺候?」   这男人表面刚硬,内心却意外地腼腆,要人怎么不在乎他?   「对妳还用不上家法。」他朝下瞟了一眼,她适时的讨好令他重眉轻舒,取而代之的是情欲的氤氲。「私刑就已足够。」   「私刑?好像很可怕呢!」她故作惊讶,双手却揽上了靳玱阳的颈项。「是关柴房?没饭吃?还是……」   尚未说完,靳玱阳已箴封住她的唇,软玉温香在前,再不蠢蠢欲动也难。   也燃起几分意思的娥眉,正想欣然回应,却又犹豫起来。   「你伤势没问题吗?」停机二十天,有点心痒痒了。   「别担心,无碍。」他又重申了一次,只是轻轻一吻,下腹的硬挺已紧抵着她,证明着床笫之事不成问题。   靳玱阳一手覆上她的酥胸,圆弧的布料托起她姣好的线条,丝质柔滑的触感教他爱不释手,他长指伸入罩杯之中寻找敏感的尖端,轻轻夹起揉弄,另一手抚摸着她水蛇般的腰线。   欲火被燃起,娥眉双手滑入靳玱阳未拢好的上衣之中,掌心贴着他厚实的胸膛,肌肤的温度交换着,她能感觉,他胸前的乳首,也因为她的触碰而微微挺立着。   她双手滑向他的背肌,在他的衣内朝上游移着,感受他的肩头、锁骨、胳膊,再向下抚摸着他的背脊、后腰、正要往臀部进攻时,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等、等等……」   「怎了?」   「胃里不舒服……也许是这两日天气热中暑了……」话未说完,莫名的恶心感由腹中一涌而上,她推开他,无法控制地干呕起来。   他瞧得双眉深锁,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才拍了几下,思绪倏然一顿。   「莫不成……妳有喜了?」算算日子,倒也不无可能。   娥眉一手摀着唇,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真假……她……怀孕了?   哈!哈、哈哈哈……这下真的不用回家了…… 第33章 混乱   被大夫诊出有孕之后,娥眉的内衣事业被迫留职停薪。   夏日酷暑,为了更妥善照料她与腹中胎儿,靳玱阳不许她随他在外奔波。   虽心有不甘,但在那守旧的男人面前抗议无效,她只好争取在家画设计图,制作与贩卖的部分由他去处理,这才勉强得到了同意。   怀孕初期,靳玱阳每日驱车来回,呵护倍至,胎像稳定之后,她要他不必每日赶车,他才勉强改为三五天回府一趟。   她明白,他担心她无端受刁难,才会坐镇日啸楼里,但她毕竟怀的是靳家的后代,靳琰灵因病至今未娶,想必靳母也不会与自己的孙子过不去,况且借口怀孕不能管事,也威胁不到靳母的权势地位。   日子就在吃饱睡、睡饱吃的循环中一天天过去。   入了秋,她不再孕吐,胃口渐开,但总爱提出那些炸鸡、干酪汉堡、咖哩饭、果酱吐司……等等绿竹准备不来的食物,不过,靳玱阳硬是委托万姜镇里的婆婆妈妈、大婶小姨,集思广益做出符合她要求的饮食。   也因此,靳爷的爱妻传说更加声名远播。   中秋将至,日啸楼里,娥眉坐于案前缝制襁褓。   服装科系的她针线功夫虽不及绿竹,但磨着磨着了也绣出了只小老虎来,旁侧的绿竹倒是兴致勃勃地勾着她教的蕾丝花。   望着手中小小的被子,再过几个月,她的孩子就会出世,被她亲手所缝制的锦缎包裹着。   多么奇妙的感受……她的肚皮里,有了她与靳玱阳的「骨肉」。   其实,她没有孕育孩子的准备,但微微隆起的腹部,让她感觉自己正慢慢成为一位母亲,而享受在靳玱阳的照料呵护中,也教她愈渐投入。   她知道自己被改变了,糟糕的是,她是自愿被改变的。   回家的念头逐渐削弱,若孩子生了,这里便是她的家庭,即使背离初衷,落地生根似乎也是无法避免的结果。   「既已嫁入靳家,就该安身立命。」   想起靳玱阳对她说的话,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哪是安身立命,是搞出人命,只好认命。   但话说回来,因为遇见了他,才让她对这本不属于她的世界产生留恋。   因为扎下了根,如果有朝一日面临别离,会是怎样的椎心之痛?   倘若她确实是时空穿越而来,那么此刻的幸福,是否会有时间限制?倘若再一次遇上相同契机,那么她是否又会再度由这世上消失?   倘若拥有的一切全数失去、倘若回到原来生活,却没有了他……   想到这里,有股寒意由脚尖迅速窜至头顶——她不敢再继续揣想,不敢面对内心深处的害怕。   一定是怀孕的多愁善感,才会让人不由自主想太多。   这时,窗外落下悉悉雨声。   「下雨了?」察觉窗外的变化,她眉间微蹙,偏头吩咐一声。「绿竹,去给老爷打伞。」算算时间,靳玱阳也差不多该回府了。   「是,夫人。」绿竹放下勾针与毛线,预备起身。   怎知,才一说完,便见靳玱阳推开门进入,   「老爷。」绿竹立刻福了礼。   「今天怎么提早回来了?」娥眉一脸疑惑,上前迎接。   「归心似箭。」他面带笑意,朝她走来。「刚听见了,妳要给谁打伞?」   「都听见了还问我?」她为他卸下稍微沾湿的外袍,交给绿竹。「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好吗?」   靳玱阳点头,不等她准备,他自行取了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   「今天如何?」他总在意着她的身体状况。   「放心,不会吐了,胃口也好了。」温柔过头也是很烦人的。「我这两天学做了一些点心,一会儿尝尝。」   既然决定要留在他身边,也该开始学习适应这个时代、还有他的生活方式。   「会做点心了?」他揶揄着,又转为关心。「身子不方便就别劳动。」   「人总要入境随俗,况且我也没你想象的娇弱。」她懒懒地耸肩,不动秋波。「绿竹,麻烦妳去把梅花糕端来吧。」   「是。」绿竹识趣地先退出,让老爷夫人独处。   「妳愈发有主母架式了。」靳玱阳轻扬唇角,搀着她往软椅坐下。   「主母?猪母吧?整天只能关在家里吃睡。」她埋怨着,靳家主母只是空有虚名而已。「我已经有八九个月不曾踏出门了,这日子还要过多久?」   「总要以孩子为重。」知她爱观星好玩乐,但实在不适宜。   「你是重孩子还是重我?」她的嘴儿高高噘起,耍小性子已成常态。   「都重。」他摸摸她的脸蛋,又摸摸她的肚子。「我照妳的图绘制作出了妳所说的脚踏车,等孩子生了,我让妳在万姜镇以车代步好吗?」   「真的!」埋怨的神情瞬间喜逐颜开。   「骗妳不成?」   「好想马上就见到脚踏车……我说,当真不能让我去万姜镇待产吗?缺人照料的话带上绿竹也成。」那里好歹算是他的地盘,大伙也亲切。   「不妥。」绿竹是贴身婢女,洗衣起灶之事鲜少经手,还不如留在日啸楼好好服侍她,况且身为主母,府外待产亦不成体统。   「讨厌,没意思。」从来谈判他就没有让步过。   「但我过阵子可以带妳出府解解闷。」他终究还是宠着她。   「说到做到,你可不许说假话哄我!」闻言,她双眼晶亮了起来。   「在妳眼里,我专哄人的吗?」见她笑得灿烂,靳玱阳眉眼略弯,只怕不能再疼爱她更多。   「空口无凭。」只出一张嘴谁都会。   「那我便身体力行。」说完,他双手捧着她的颊,于她唇上烙下一吻,不碰倒好,一碰却欲罢不能,与她唇舌交缠起来。   娥眉趁着喘息空档酸他。「你不是说以孩子为重?」   真是,随时都能发情。   「我忍不了。」他又偷香了一口才罢休。   两人相视而笑,可这时,外头绿竹却急敲着门:「老爷不好了,雨凉楼那头传人来报,二爷晕过去了!」   他大惊,立即起身。「怎么回事!」   「详情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方才有人欲强行带走芙颜,在雨凉楼里发生了争执,二爷一怒便晕了。」绿竹愈说音量愈小,只因老爷脸色可怕得骇人。   「我去瞧瞧!」话说完,靳玱阳疾步赶往雨凉楼。   「绿竹,我们也去看看。」娥眉放心不下,强烈的不安垄罩在心头。   她叫绿竹陪着,一同跟在靳玱强后头,但双方步伐悬殊,很快便拉开距离。   待她与绿竹到达雨凉楼时,见到的便是忙着进出的奴仆、心急如焚的婆婆梁雪翩、泪如雨下的芙颜,以及正与一名陌生女子对峙的靳玱阳。   那名女子是谁?   「我要带我妹妹离开,你凭什么阻挡!」   「惜儿,妳冷静些,听我说。」   她就是楚惜儿?   娥眉柳眉轻拢,眼前之人粉雕玉琢,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儿,眉目间虽有些憔悴,但无损天生丽质,但她不是失踪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靳府?   「靳玱阳,你们姓靳的害得我们楚家家破人亡,侵占我楚家红乐绣坊不说,连我妹妹你也不放过,竟让她卖身为奴,照顾你那病痨子弟弟!」   楚惜儿目光含恨,这几个月她费尽心思追查妹妹怜儿下落,以为靳玱阳妥善安排了妹妹的生活,却最后才得知她在靳府为奴。   「妳这口无遮拦的丫头,竟敢在靳府里头放肆!」靳母忿然抢白。「简直与妳那尖酸刻薄的娘亲一个模样!」   当年因楚玉果病逝府中,楚红乐也曾上门叫嚣理论,如今有其母必有其女,伤了她唯一的儿子,这笔帐不会轻易了结。   「不许羞辱我娘!」楚惜儿怒目相对。「逼死我姨娘的恶妇!」   「妳!」靳母被激得脸上青红一阵,转头狠狠瞪向欺瞒她七年的楚家么女。「芙颜!立刻给我滚出靳府!」   灵儿的病始终未曾好转,恐怕就是这贱蹄子作祟!   「妳以为我们稀罕待在这鬼地方?怜儿,随我离开!」她拽着芙颜手臂,直往门口走去。   「大姊……」芙颜哽咽,视线全落在靳琰灵的房门口。「二爷尚昏迷不醒,我放心不下……」   「二什么爷!靳府之人不值得妳尊一声爷!」   门外的娥眉瞧得一头雾水,无端冒出的楚惜儿,没有感人肺腑的相会,却是满怀敌意的冲突,这其中若不是误会挑唆,便是有人说了谎。   靳玱阳不会特地对她编故事,但楚惜儿是受害者自然也不会乱栽赃仇家,除非靳府真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靳玱阳与楚惜儿都被蒙在鼓里?   「站住,靳府当家是我,任何人去留皆要经由我同意。」靳玱阳冷喝,挡在两人身前。「芙颜此刻不能离开。」   「靳玱阳,你真以为能拦住我的去路?我今日能正大光明走进来,就能够正大光明将我妹妹救出去!」楚惜儿瞇起了眼,毫不掩饰眸中的厌恶。「我只恨那一刀没能杀了你,慰我一家在天之灵!」   什么!那一刀是她捅的! 第34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娥眉愕然,她始终以为是云从龙下的手,但靳玱阳却从未告诉她还有个楚惜儿存在,他所隐瞒的,可比她所隐瞒的严重太多!   哼哼,她的老公竟然袒护着他的初恋情人,教她怎么能不当一回事?   这个局,她搅定了!   「二爷情况还好吗?」娥眉挺着大肚走进,房内的火爆霎时被淡化几分。   她先向靳母及靳玱阳行礼,才突然所觉一般。   「咦?这位姑娘是?」   楚惜儿不予理会,见凑热闹的人愈来愈多,不耐地拉着芙颜往门外走。   娥眉不着痕迹地卡位,佯装一脸不解。「芙颜,妳要丢下二爷去哪儿?」   她的话语如针尖刺进芙颜心口,她拉开楚惜儿的手,退了半步。   「大姊,二爷待我极好,我不能对他置之不理。」芙颜抽出了手,七年来她与靳琰灵朝夕相处,情感早已非三言二语所能形容,他的身子向来由她照料,眼下他昏迷不醒,她怎么能狠得下心离开?   楚惜儿听不进去。「他将妳视为奴仆使唤,妳还敢说他待妳好?」   「不是这样的……我……」芙颜欲言又止,她与靳琰灵之间暗生情愫,甚至已私订终生该不该全盘托出。   「不能说出来。」娥眉摇头,以唇语提点芙颜。   那总是以微笑与人群隔开距离,不介入也不沾染纷争的芙颜,提到靳琰灵竟也会露出那么无助的神情,可见在她心中,靳琰灵不仅是主子这么单纯。   但无论她猜对还是猜错,现在都不宜节外生枝。   「这位姑娘,我不晓得其中有何误会,但既然芙颜是靳府的人,一切就该以靳府的规矩行事,她服侍我小叔多年,能不能走先得问过我小叔。」   「我管一个病痨子的意思做什么!」再三受到阻挠就罢,连亲生妹妹都向着靳家人,要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妳这口无遮拦的丫头!」听见独子被羞辱,靳母怒不可遏。「妳们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一个外人任意进来府内放肆!再不将她拖出去,所有人全都重罚!」   眼见婆婆这颗地雷已经爆炸,护弟的靳玱阳脸色也沉得难看,娥眉真想不到靳玱阳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是如此火爆的人物。   看靳玱阳想骂又骂不出口的没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啊!   「娘亲,让我来处理好吗?」娥眉上前,卡在靳母与楚惜儿之间。「这位姑娘,可以借一步谈谈吗?」   「妳是哪位?我为什么要和妳谈?」   哇呜!好强势啊!   原来靳玱阳喜欢这味,往后她可要硬起来!   「那么妳认为在场还有谁能耐着性子与妳谈?甚至达成妳的要求?」她凑近,刻意压低音量。「我一个孕妇应不至于造成妳的威胁吧?若谈判破裂,或许妳还能将我当成人质交换妳妹妹,如何?」   「妳最好别玩花样!」楚惜儿瞪了她一眼,率先朝门外走去。   「娘亲,老爷,你们好好照料琰灵,我先离开一会儿。」   「快打发那个祸害走!」靳母没好口气,现下她的注意力只有昏迷的儿子,没空去计较她与媳妇间的恩怨。   「娥眉,我也……」靳玱阳也打算一道过去,却被娥眉打断。   「老爷放心,我有分寸。」娥眉耸肩,朝靳玱阳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让靳玱阳一道去?那不就没戏唱了吗?   娥眉轻福礼,便走出门外。   「绿竹,我一人即可,不用跟来了。」她吩咐绿竹无须跟随,带着楚惜儿一同至僻静之处。   雨凉楼庭院一隅,约环抱粗的樱树枝叶已转黄,为明年初春绽放作下预备。   「妳便是楚惜儿吧?」娥眉慵懒一笑,眸光中带有几分较劲意味。   「妳想说什么?」她没意愿与陌生人彼此介绍。   娥眉细细打量眼前面貌端正姣好的女子,瞧那纤瘦的身躯、小巧的手掌,怎么像是有能力致人于死?   靳玱阳那情种,当时恐怕全无抵抗吧!   真不爽啊……   「我知道妳与靳玱阳是青梅竹马,也知道红乐绣坊与靳家的恩怨,但我不明白的是妳当初以复仇之名丢下楚怜儿一走了之,而今却怪罪收留楚怜儿的靳家,岂不忘恩负义?」   「哼!忘恩负义?」楚惜儿脸上满是不屑。「靳宗里先是害得我姨娘早亡,又觊觎我楚家红乐绣坊,放火烧屋还嫁祸给云城,我在云城查了七年,云爷压根未曾做过那等卑鄙龌龊之事,反观靳家,窃据红乐绣坊后规模迅速扩大,处处针对云城,日前还设陷害得云爷身受重伤,如此行径难道还会有假?」   一口一个云爷,看来楚惜儿已心向云从龙了。   哈,靳玱阳知道了不知道会多伤心,活该!花心男!   「大火发生时,我夫君与公公同时在火场救人,既要放火何必置身险境?不过是一间绣坊而已,收购即可,何须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她刻意强调了「夫君」,宣示所有权。   不过,为何双方都觉得是对方觊觎红乐绣坊,难不成里面有宝藏吗?   听出端倪,楚惜儿这才恍悟,一脸不敢置信。「妳是西门娥眉!」   哦?云从龙没告诉她真相?不可能吧?   「怎么?现在才讶异?也太后知后觉了吧?」她挑眉,推测楚惜儿应该只是单恋云从龙,因此接触不到核心。「没错,我就是西门娥眉。」靳玱阳的老婆!   「那妳为何……」   「为何替靳玱阳说话是吗?」她的错愕太明显,让她忍不住轻笑了出来。「云从龙的未婚妻如今力挺靳玱阳,与妳这互许终身之约的青梅竹马倒戈云从龙有何不同?」   楚惜儿的心事被一语道破,霎时难堪不已。   「我嫁入靳府后所闻所见,我夫君行事也非妳口中所述,他为了报复云城火烧红乐绣坊之仇,才会处处与之作对,恨意真假我一清二楚。」她又强调了一次。   「不是云城!」她捍卫云从龙也不遑多让。   「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娥眉耸肩。「我不明白的是,妳当初以复仇之名丢下楚怜儿一走了之,而今却怪罪收留楚怜儿的靳家,岂不忘恩负义?」   她为了复仇说走就走,怎没考虑过年幼妹妹的死活?   「靳府收留我妹妹算是什么恩?」她不屑。   「楚怜儿孤苦无依,若非靳府收留,早不知流落何方,更别说是否能活到现在,当她有了归属,妳却嚷着要带她走,妳考虑过妹妹的意愿吗?」   娥眉的质问再次刺入楚惜儿的脆弱与愧疚,但她却不愿示弱。   「作男人的丫鬟是归属吗?」她是说给西门娥眉、抑或自己听?楚惜儿深吸一口气,重新武装自己。「倘若靳府有心照料,为何不善待怜儿?我们是靳宗里的侄女儿,让我妹妹更名为奴,不就是心怀不轨的最好证明?」   「我认为其中应有误会。」她若说是为了保护芙颜才让她待在靳琰灵身边,恐怕此时也听不入耳。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一切。」楚惜儿不改初衷。   「我也相信我看到的一切。」娥眉丝毫不退让。「不过,妳有没有想过第三种可能?就是靳府与云城都没有做过这件事?而是由他人所为?」   楚惜儿神情一僵。   倘若如此,为何这些年云爷要与靳玱阳斗得你死我活?   「为了妳我的男人,还有未来的安稳生活着想。」既然楚惜儿对云从龙有情,她便无须拐弯抹角。「我认为有必要将事情查清楚,否则恩怨没完没了。」   娥眉看着已出现动摇的楚惜儿,想听她的回复。   「妳想怎么查?」   「不知道。」知道她就改行去当柯南了。「不过总是该试试,云城与靳家的对立非妳我所能轻易扭转,但是否该斗得两败俱伤,就看妳我愿不愿意阻止,总之此事真相如何,我会给妳一个交代,在此之前,芙颜不会随妳离开。」   「凭什么?」   「凭我是与云从龙指腹为婚的西门娥眉。」她神情笃定,毫无破绽。「我将男人拱手让妳,还承诺为妳查出真相,不值得让妳信我?」   楚惜儿暗咬牙,却也不得不让步。「我会再来。」   「届时我亲至大门恭迎。」捅她老公的帐一并清算。 第35章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目送对方离去,娥眉微微敛眸,才转身,便见靳玱阳站在后头不远处,也不知听了多少。   他上前,神情略带调侃。「扮得真是有模有样。」教他险些忘了她来自于另一个时空,不属于此,却融于此。   「这是赞美还是批评?」她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声先夺人了。   「褒贬参半。」   「恕我只接受好的那面。」她将手伸出。   他接着她的手,将她揽在身侧。「我怎瞧不出原来妳如此能言善道?」   「拜托,我是深藏不露。」娥眉轻倚着靳玱阳,刷刷自己在他心里的存在感。「我只有在你面前是个笨蛋。」所谓克星就是这样。   他轻捏了她的鼻尖一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琰灵情况如何?」她关心地问。   「无大碍,方才已清醒过来。」靳玱阳松了一口气般。「辛苦妳费心将芙颜留下,若这突然一走,琰灵恐怕承受不住。」   当初是为了保护怜儿才安排她至琰灵身边,谁知日子一长,却成琰灵离不开芙颜。前年因琰灵不肯娶妻,使得芙颜被赶出雨凉楼,他一气之下不肯进食吃药,最后逼得母亲打消念头,并承诺从此不再罚她。   「难得你无用武之地,为妻自然得为君分忧解劳啰!」都不知道曾经对付她时的惨忍无情到哪儿去了。「谁教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生气了?」她话里的尖锐可是明明白白。   「我怎么敢不识大体?只不过我的丈夫被初恋情人捅了一刀,我却被蒙在鼓里,这是不是有一点说不过去?」柳眉略挑,现在该他俩算账啦!   「我对惜儿已非当年情谊,仅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心。」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质问,但已露出一丝尴尬神色。   「嗯哼。」她模仿着他平时的语气。   酸个意思就好,穷追猛打只怕他恼羞成怒。   「惜儿遭人蒙蔽,若芙颜再随她离开,恐她姊妹二人身陷险境而不自知。」可恨云从龙背后操弄,真是卑鄙小人。   哦呵呵,情绪这么强烈,还说兄妹?   「你不觉得事有蹊跷?」懒得计较,她直接切入正题。「也许楚惜儿所说是真,云城从来就与这件事无关……或者说,红乐绣坊的火压根是靳府的人所为?」   「不可能!我与父亲同进火场救人,事后父亲痛不欲生,甚至报病而终,这一切怎是作戏!」往事历历在目,教他怎不椎心刺骨。   「我猜测的是,有没有可能是第三人所为?」有些事情得一一厘清不可。「你想想,在云城之前,红乐绣坊曾得罪过谁?是否有人藉此嫁祸云城?」   「妳怀疑谁?」靳玱阳攒眉,一点即通。   「我谁也没敢怀疑。」当局者迷,陷入了便什么也看不清,聪明如他,情字当前,也难免被仇恨影响判断。「只是想问,你找了云从龙这么多年麻烦,若有天出了什么意外,得利最大者会是谁?」   他顿时醒悟,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难得的懊恼。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过奖过奖,一切都是老爷教导有方。」在这种事上赢了心机鬼一回,也没啥值得庆贺。   早知他的弱点是楚惜儿,如果她是云从龙的话就好好整上他个十回八回。   只不过,云从龙白白被冤枉了多年,怎么也没去查出真相为自己澄清?   「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事有蹊跷。」   「总之,我必定给惜儿一个交代。」就算不是云城所为,为何惜儿会认定是他与父亲放火烧了红乐绣坊?这表示云从龙肯定曾从中挑唆,亦不是良善之辈。   是哦?交代是她承诺要给,他倒抢端了去?   「一切由老爷作主。」娥眉温顺地勾起笑,却是笑里藏刀。「对了,若老爷想与惜儿重修旧好也无妨,等孩子生下来,请她视如己出便可。」稍停顿,她又接了下去:「至于我,回我的老家去。」   前头他听着还觉可笑,后头却瞬间变了脸色。   「妳敢?」   「没办法,我坚持一夫一妻制。」她倒是气定神闲。只怕楚惜儿梦碎之时回头投奔靳玱阳,到时候为难的可是他。   靳玱阳与她一双明眸相对,瞧着那因为身孕而略显圆润的脸庞,再多的气也难以发作,只能认输轻叹。   「自然是依妳。」他曾要她服从、为他生儿育女、要她心里只有他,如今一一达成,他也得付出必然的代价,失心于她,为她情迷。   闻言,她这才满意地弯起眼角,于他胸膛蹭了蹭。   「谢老爷厚爱。」   「酸溜溜,教我以为手里捧着个醋坛子。」他轻捏了捏她的腰。   「那老爷得小心捧好,摔坏了可没第二个。」   「贫嘴。」   「你不就是爱这样的我吗?」她无惧地咧嘴笑着。「走吧,我们去看看琰灵和芙颜,我挺担心他们两人。」   「嗯。」   微雨渐歇,依偎的二人同行于被雨水浸湿的地面,娥眉视线瞥向多云却明亮的天际,瞧见了远处一块云开天蓝。   谜是该解了,但真相是不是真的该揭晓呢?   ☆☆☆   隔日,在她千求万求之下,靳玱阳勉为其难让她带着绿竹与擅于厨艺的红梅一同随行至万姜镇,但他不放心她随他奔走调查,让她们住在旧宅中等候。   「夫人,此事真不是云城所为吗?」厅内,绿竹疑惑问道。   「没找到证据前,谁也说不得准。」毕竟她也只是怀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只能说靳玱阳的罩门在楚惜儿,自她失踪,他满心针对云从龙,未曾深思其中是否另有隐情,云城更妙,也不查前因后果,谁与之搅和就奉陪到底。   若不是楚惜儿查出云城与此事无牵连,云从龙与靳玱阳恐怕就这么斗到一方败亡才肯罢手。   但事情已过七年,靳玱阳是否能在短暂的时日内找出有利的事证?   「也不知事情进行得如何了?」但愿两全其美才好。   「请问公子是哪位?找我家主人有事吗?」红梅的声音由前院传来。   听见外头声响,娥眉心里即刻感到不妙。   「绿竹,由后门出去找老爷回来。」   绿竹颔首,往后头离去,娥眉起身走出厅堂,一瞧见大门外所站之人,即使已有准备,心里仍是扑通狂跳。   云从龙,哪是个简单应付的人物。   「无妨,这位是客人。」她换上雍容自在的微笑。「云公子,别来无恙。」   两人咫尺而立,今日他仍是一袭银白丝绸覆身,齐整过肩的长发如雪中墨缎,凤目含笑,若非那眸中光芒过于阴冷,他此刻的样貌好比温润如玉之谦谦公子。   「多月不见,妳可说变了不少。」云从龙轻瞥她隆起的腹部。   「托福。」是八字相冲吗?实在一见到他就浑身恶寒。   他跨进门坎,无所顾忌。   「妳身怀有孕,靳玱阳敢单独将妳留置于此,是胸有成竹?抑或无智之举?」   照他所说,看来也是有备而来。   「娥眉是为了解开两家误会,才特地在此等候云公子。」这也是她和靳玱阳讨论过后的其中一项安排。   「误会?妳是指七年前红乐绣坊之事?」他轻轻笑道,不以为意。   「云公子早已知晓?」见他颔首,她感到不可思议。「既然红乐绣坊纵火一案非云城所为,云公子何不澄清?」   「培养一名劲敌也非易事,我何苦扫了自己的兴?」寻个乐子而已。   云从龙的回答令娥眉不禁产生一丝恼怒。   「玩火自焚,莫非云爷忘了教训?」把她丈夫当玩物?真是低级的恶趣味。   「靳玱阳把妳教得不错。」他不愠不火,反嗤嗤笑道。   「所谓夫唱妇随,我家老爷的敌人,自然也是娥眉的敌人。」   「娥眉?」云从龙眸里掀起了兴致,步履轻移至她跟前。「世上早已无西门娥眉,妳何还不以真面目示人?」   想到还有红梅在场,她脸上一窘。   「云爷说笑了,我活生生站在这儿,怎还有其他面目?」   「容貌一致、声音一致,连耳后这颗痣都仿得维妙维肖,就算是我险些也要误认了。」他无视旁人,径自撩起她颈后秀发。「嗯?小眉。」   突如其来的踰矩动作,娥眉瞬间起了寒颤,迅速将他甩开。   「娥眉已嫁做人妇,请云爷自重!」   「不错,妳已嫁作人妇,昔日之情,妳全然抛诸脑后,妳曾说非我不嫁,如今却另投他人怀抱,教我情何以堪?」他站在她身前,轻挑地执起她下颚。「瞧,这张脸蛋,是我长年所钟所爱,可却让靳玱阳强夺了去,本该为我孕育后代的身子,此刻装着的是靳玱阳的骨肉,妳说,我情何以堪?」   「无礼!」她强势拍开他放肆的手,但他话里的寒意教她骤生恐惧。   她害怕他威胁到她的孩子,她与靳玱阳的孩子。   「别激动,小眉,若动了胎气可不好。」他弯下身,以旁人听不见的音量于她耳边轻道:「要是有了万一,纵有返魂之术恐怕也难以召回已死去的魂魄,妳说是不?罗、司、砚。」 第36章 妒火燎原   娥眉脸色瞬间刷白。   原本是想两家和睦,但现在看来不大可能了,她实在担心他有意揭她底细,从他语意里恐怕已知晓了什么。   「多谢关心,我家老爷就快回来,若云公子还有要事商谈可入内等候。」   「妳不怕引虎入室,我却不想踏入这狼窝之中。」他大胆凑近,抓准她不敢轻易嚷嚷的心思。「小眉已死于成亲前夜,妳占了她身躯,解了西门家之危,说到底,我还得替西门家向妳道谢,只是……妳用了我心上人的躯体与我仇敌共结连理,又欺瞒我去四海寻人,我实有不甘,妳倒说说,我该如何解这心头之气?」   太不科学了!都给他料到就好了啊!   「人已逝去,云爷追究又有何意义?」况且她也不是自愿附身的。   「如妳所言,追究并无意义,可无论妳是何人,都已成了靳玱阳的弱点,」云从龙爱怜般抚上她的脸,眸里倒映的不知是谁的容颜,若不是话语之中满是威胁,乍看之下实在暧昧。「而我要的正是这点。」   语音甫落,娥眉已冷汗直流。   论变态,他简直与靳玱阳不相上下。   「念在妳有心化解我与靳玱阳的恩怨,我便告诉妳,妳想追查的真相究竟为何。」云从龙凝视着她的脸庞,似是透过她瞧着已不存在的西门娥眉。「那把火确实是靳府所放。」   「不可能!」她不相信靳玱阳的父亲当真谋财害命。   「妒火燎原。」他只淡淡丢下一句,对于他人的家丑不感兴趣,自然也无澄清的必要。「错就错在靳宗里娶了名善妒的妻子入府,衍生祸端。」   娥眉倒抽一口冷气,云从龙说的是事实吗?   或者,他用诓骗楚惜儿的方式来诓骗她?   她微微瞥向红梅,只见那小丫头早已六神无主,压根不上用场。   这下她真是挖坑给自己跳了……   常理来说,这种危急的时候,不是应该靳玱阳出现来英雄救美吗?人咧?   「谁允许你擅自碰她!」所幸,门外男人带怒的嗓音传至。   哦哦哦!来了来了!   靳玱阳脸上绷得死紧,衣袖里的掌悄悄攥握成拳。   云从龙微微侧身转头,却毫无收手之意,娥眉趁机朝后退开,可一挪步,竟被他翻手揪住玉腕,动弹不得。   卡在两个变态中间,她可是万般无奈呀!   「靳当家,真是久违了。」这头挑眉,轻蔑之情涌现。   「拙荆失礼,还请云少主见谅。」那头说着谦恭之词,却无卑下之意。   拙荆……   她真想告诉靳玱阳,云从龙知道她不是西门娥眉,拿她去刺激云从龙这招根本没用,可是,当见到靳玱阳那分不清是怒火还是妒火的僵硬脸孔时,她到嘴的话又咕噜咕噜全吞了下去。   欸……怎么……有点开心咧?   「那么,请云少主放开拙荆。」靳玱阳提步上前,却见云从龙抓起了娥眉的手腕,目光冷冽如刀。   「倘若轻举妄动,后果自负。」他神情怡然,似笑非笑。「真想瞧瞧你那自信的模样,如何因绝望而变得扭曲。」   好痛……娥眉手腕被抓得发疼,双眉紧蹙,想不到他生得阴柔模样,居然有如此力气。   靳玱阳瞳仁微微缩了起来,却怒极反笑。「先是利用楚惜儿伤人,再挟我妻儿威逼,处处得靠女人才能成事,云城也不过尔尔。」   「楚惜儿?」他意外地一愣,钳制娥眉的手稍放松了些。「她人在哪儿?」   娥眉赶紧抢白:「楚惜儿在你身边七年,对你痴心一片,可你为了已死的西门娥眉将她置之不理,甚至利用她与靳家的心结,鼓吹她杀害自己青梅竹马……」   她用着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道,但内容全是她推敲胡诌。   「哦?她是这么告诉妳的?」他绕富兴味地抿了抿唇。   「云城行事如此狠辣,我家老爷本性重情磊落,怎堪与之匹敌,今日云公子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让我家老爷低头谢恩,自此对云城退避三舍。」   「这话说得动听。」云从龙低低地笑。「靳玱阳收手,我岂不白费工夫?」   娥眉傻眼,给台阶还不下,云从龙也太难缠了吧?   「还不放开她!」靳玱阳眸光冷冽,只消一挥手,云从龙便无法走出这间宅邸。「你我恩怨今日就此了结,往后互不相犯。」   「互不相犯?」他显然不是很同意。「你想,我凭什么敢只身前来?」   云从龙扬手一挥,只闻呼啸一声,一只利箭破空而入,霎时钉在厅门前右柱之上,箭羽上下震动,足见力道之强。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咬牙低吼,语音才落,外头十多名大汉鱼贯而入,由靳机领头将云从龙团团围住。   「不过就是与故人叙旧。」他轻笑,同时放开娥眉的手。「忠告一句,待在狼窝里,小心妳这脆弱的颈子,有朝一日被靳玱阳那贪狼给咬断。」   她要抗议,靳玱阳哪儿像狼了,要说也是像熊……不,果然还是狼比较合适,而且还是只狼中之王。   靳玱阳跨步上前,将她抢回怀中。   「还好吧?」   「见到你就好了。」娥眉紧揽靳玱阳腰身,胸中寒意似被驱散,温暖起来。   「你二人倒是鹣鲽情深。」云从龙双目带笑,瞳仁里却无任何情感。   「既知如此,劝你早断妄念,切莫无事生非。」多人在场,靳玱阳刻意放话,将复杂形势简化为二男争一女。   「你不懂武,别起冲突。」前车在鉴,她怕他再出意外。   「放心,我不会莽撞。」他轻声安抚。   「你说的。」她松手,知晓帮不上忙,与其成为绊脚石,不如顾好自己。   「靳机,带夫人离开。」   靳机护着娥眉与红梅退出大门,却听见更远处传来骚动,直往他们所在而来。   他们即刻转往另一方向,穿过暗巷奔往红乐绣坊——才刚抵达,便瞥见大批人马经过,明显朝旧宅那儿去,娥眉心惊胆跳,两腿霎时酸软。   「夫人!」靳机眼捷手快,搀住了她。   「我没事!去帮着老爷!」忧心靳玱阳的她,赶紧推着靳机要他离去。   那两人,商战便罢,可别演变成械斗啊!   靳机前脚才走,不料,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阵骚动,一群人闯了进来。   「这儿就是当年楚玉果藏身之处?果然满屋子骚味!」梁雪翩踏进门坎,满脸鄙夷之色。「西门娥眉在哪儿?出来!」   不该出现在此的靳家老夫人,此刻声势夺人,娥眉心里凉了半截。   不会吧?难道真的如云从龙所言,最后大魔王是她的婆婆梁雪翩?   梁雪翩嫉妒靳玱阳的生母楚玉果,早已记恨收留她们母子的红乐绣坊,那年楚红乐因妹妹的死大闹靳府,更是加深了她的仇怨;靳琰灵顽疾难治,继承家业的靳玱阳合理成为欲除之后快的眼中钉,她会放火烧红乐绣坊的动机不难推敲。   这也就是梁雪翩一直针对她的原因?   害怕西门娥眉的出现,会揭开当年的秘密?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是弱势的一方,得想办法脱身才行。   娥眉硬着头皮走出,佯装无事。「母亲,您怎么来了?」   「不必装傻,西门娥眉,我与妳就开门见山了吧!」她毫不客气,居高临下的眼神,好比看待她如蝼蚁。「自妳入我靳家门便风波不断,挑唆忤逆在先,伤风败俗在后,我岂能轻饶妳这淫妇!」   早在楚惜儿来闹事时,她便心生警惕,靳玱阳带着她前脚一出,她后头即刻联络娘家人商议对策。抢先搜了日啸楼并设下埋伏,靳玱阳若安分还好,如今却想追查真相来扳倒她?   可恨芙颜那小贱妇,勾引了她儿子不谈,居然还是楚家余孽,她欲赶她离开,西门娥眉却从中作梗,坏她之事、欲揭她之底,这口气如何能忍?   「母亲是否有所误会?」求助无门,可更教她担心的是靳玱阳的安危。「娥眉怀着的是靳家后代,怎么可能做出不利家门的事情来?」   人多势众,她恐怕逃不掉,但孩子不能有事……   「谁知这婴儿是靳家的骨肉,或是与何人苟合的野种?」梁雪翩瞧也不瞧。「妳与云从龙于西门府邸中私会之事,别以为能瞒天过海。」   「这……」她大惊,难道还有其他人泄密?   「怎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冷哼,暗中派人盯着果然是对的,即便靳玱阳带西门娥眉出府想避开她的控制,也逃不过她安排的眼线。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靳玱阳去对付云从龙了,一时半刻也救不了她。   娥眉焦虑的抚着自己的肚子,想不出任何脱困的方法。   她,死定了吗? 第37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呀!给我绑了这红杏出墙的淫妇!」梁雪翩打着清理门户的旗帜,准备一举除掉眼中钉。   待靳玱阳被云城斗得走投无路,她再坐收渔翁之利,将所有权力收回掌中。   「等等,」听见骚动的苏大娘与几名汉子挡在前,试图缓颊。「靳夫人行事端庄合宜,待人谦和有礼,并非如您所述那般……」   「这是我家中私事,用得着旁人议论!」梁雪翩气势比人强,一开口就把众人压下去。她接过旁人递上的图纸,甩向娥眉面前。「妳在家中绘制这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儿,甚至经营店铺买卖淫秽之物,还有何脸面狡辩!」   天啊,是她的内衣图稿!   娥眉下意识看向红梅,只见她向后退了退,一脸歉疚,让娥眉不禁想起第一次她来绘制画像时的怯懦模样。   是红梅吗?是红梅把图稿偷出来的?   ——她觉得世界都黑了。   突来的打击,娥眉说不出为自己辩驳的话,反倒是苏大娘挺身而出。   「我们只做女子生意,何来淫秽之说!」   「据闻红乐绣坊裁制这图上所绘制的淫衣于青楼供人狎玩,哼,沆瀣一气,行得也不是什么好勾当!」梁雪翩不于理会,甚至嘲讽起来。   这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确实,近来千绮楼的娼妓为了揽客,确实购买了不少娥眉设计的内衣,但娥眉何尝不是冤枉,生意不是她作,就算是她作,也无法控制何人购买、用在何处。   「红梅,把妳方才见到的全说出来!」梁雪翩视线瞪向瑟缩在后的红梅,要她跟在西门娥眉身边,就是为了揪出把柄。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红梅死命摇着头,却仍被推上前线。   「说!」她怒喝。   「方、方才……夫人与云从龙拉拉扯扯,举止暧昧,老爷怒气冲冲带人回来,与云从龙起了争执……」迫于威胁,她嚅嚅嗫嗫,从被老夫人安排至日啸楼灶房开始,她就必须每日回报所闻所见。   「红梅!」娥眉只觉一片昏眩,她无法否认她说的实话,但却又跟事实相差甚远。「我待妳不薄,妳怎可断章取义,陷害于我!」   云从龙也早料到了吧?所以才会刻意做那些亲昵的举动,除了整靳玱阳,连她也一并算计下去。   「夫人我……」红梅斗大眼泪掉个不停。「老夫人的话我不敢不从……」   「够了,妳不用多说什么……」这时代的人,一个比一个狠绝毒辣,都是在玩命的啊!。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绑了她!」   梁雪翩一声令下,所有的人簇拥而上,不知是谁抓住了她,也不知是谁拿了绳索将她捆绑起来,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眼看着护着她的人被推挤在旁,她只觉意识模糊,明明身在其中,却彷若置身事外。   娥眉双手被反绑,丢入竹篓之中,几名大汉抬着她,经过一条条她曾走过的街道。   她以为这里是靳玱阳的地盘,以为万姜镇的人都待她如亲人般,可此时此刻,竟无任何挺身相护的人,甚至那些窃窃私语,质疑的眼神刺得她浑身发疼。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她没想到靳母编的这条「伤风败俗」,竟然能让所有人不愿护她,将她看成了与他人苟且私通的淫妇。   她的恐惧,不在于打算置她于死的梁雪翩,而是这个世界。   靳玱阳!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不是为了你决定留下来了吗   你为什么……救不了我……难道,连你的孩子,你也救不了了吗……   一群人来到溪边,竹篓娥眉已知自己的命运,万念俱灰。   梁雪翩俯身凑近竹笼,微瞇眼,用一种从未见过的诡谲神情瞵视着她。   「凭你们,也想扳倒我?」语毕,她退了开来。「将这淫妇丢进去!」   扭曲的话语以及扭曲的脸孔,娥眉深感作呕,却又不禁剧烈颤抖,连一句抗辩都来不及说,就这么被丢进水中。   水面,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溪水吞噬着她,载浮载沉之中,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岸上那一张张狰狞的脸孔,听着清晰无比喝采与叫骂声   没有靳玱阳。   没有人会来救她。   「救我……」溪水涌进了她的双眼,带出了她的泪,明知看不见他,她仍旧垂死挣扎。「靳……玱阳……」   绝望的心情拖着她不断下沉,这是梦吧?她还来不及回想、来不及分析,来不及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要死去了吗?   胸口极为苦闷压迫,不是因为无法呼吸,而是另一种再也瞧不见希望的心情。   她的孩子……她的夫君……所有的事情逐渐远离……   因为痛苦,娥眉闭上了眼,但溪水仍旧由口鼻灌入,填塞了她的躯体,她先是感觉沉重,不一会儿却慢慢变轻、变轻——   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浮上,似飘忽在空中一般,周遭光明灿烂,她彷佛瞧见了轻飘飘的飞羽环绕在身旁,又像有强大的引力不知将她带往何方。   「玱……」她不知道自己在叫谁,脑海中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但该有的记忆却如魔法解除般逐渐散去,眼看就要由这一场迷蒙无边的梦境中清醒。   刺眼的光线、蓝天、树立的楼房、电线杆、红绿灯号志……罗司砚由黑暗、蒙眬,逐渐看见了眼前的世界……   啊……她终于……可以回家了吗? 第38章 一切仍没有结束   雨声、鸣笛声、愈来愈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瞇起了眼,感觉身子变得轻盈,如向上浮起一般,让她脱离窒息的痛苦,她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慢慢消散,却一点也不在乎。   身后,有股沉重又空洞的声音追逐着她,她听不清是什么、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她累了,想回家,她没有做错事,却……却……怎么了?   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了,彷佛那是十分久远的事情,明明曾经经历过什么,却搜寻不到记忆,像是全数被抽离了脑海。   含糊不清的声音愈来愈近,可她不想回头。   她想逃,想往上逃!   蓦地,有人捉住了她的手,将她重新向下拉——   「我不许妳消失!」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在耳边、在身边、在虚无的空间里回荡。「听见没有!我不许妳自我身边消失!」   谁?是谁用这样凄苦的嗓音嘶吼着?   她的手究竟被谁拉着?她低下头,却遍寻不着紧拉着她的手,那力道是多么强悍,可她为何就是看不见?   究竟是谁不断在她耳边唤着?她四处张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给我回来!   究竟是谁?用那近乎悲泣的声音叫喊着?   娥眉!   西门娥眉!   罗司砚!   她终于惊醒,她怎么忘了!她怎么会忘了!那是她的丈夫,说着宁做孤魂野鬼也要生生世世寻找到她的靳玱阳!   消散的形体重新构筑,同时,那看不见却紧握住她的手终于浮现在眼前,先是手指、手背——皮肤的色泽迅速蔓延,由手掌、手臂堆砌至肩头,再转头一瞧,靳玱阳的脸孔已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眼瞳中映入的是他急吻着她的唇,将口中所有空气送至她口中,冰冷的溪水包围着他们二人,但他的体温却无比炙热。   他拖着竹篓,带她游向岸边,人群簇拥了过来,帮忙拆竹篓抬人,吵杂喧闹。   几个用力的呼吸后,她开始呕咳,将呛到的水尽数吐出。   「没事吧……娥眉……」男人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像耳鸣一样回荡着。「娥眉……回答我!」   她意识不清地摇头。   「看着我,娥眉,看着我。」声音不断重复,欲拉回她迷离的神智。   娥眉睁大着眼,望着在她正前方的脸,那再熟悉不过的样貌,让劫后余生的她忍不住感到好笑。   睡了一场,她终究还是没醒。   她仍旧是西门娥眉。   「我……没死……」她声音哑得厉害。   「妳不会死的。」男音由她头上降下,靳玱阳双手撑在她鬓旁,俯视着她,发上的水滴一滴滴落在她脸上。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没事。」他如释重负般说着,沿着颊边滴下的是溪水或是泪水,逆光下她看不清。「我来晚了,险些就要失去妳……」   「不晚,一点也不晚。」她想伸手触碰他苍白的脸,可惜实在浑身无力。「再晚一点你可要生生世世不落幽冥,飘荡至我老家找我了。」   「不好笑。」他学着她平时的口吻说话。   「孩子呢?我肚子的孩子没事吧?」她突然想起,很担心自己这样一折腾,就像电视剧那样流产了。   「看来是没事,没落红,但还是找大夫瞧瞧较为妥当。」   娥眉摸摸自己的肚子,除了惊吓之外,没有感觉疼痛等异状,算是有惊无险。   也许,孩子也还没打算离开她吧……   靳机递上毛毯,靳玱阳将她裹得实实地,打横抱起,她微微朝旁一瞥,瞧见了被官府羁押的梁雪翩,正忿恨不平地对着他们叫骂,可她实在听不清内容。   「是你把娘亲诱来的吗?」他应该没那么爱走险棋吧?   「是我失算。」他一生从未如此慌张失措,只恨自己身无双翼。「是我没把妳保护好,才让妳受到这样的委屈……」   他愧疚的嗓音让她不禁懊悔起自己的小心眼,看来云从龙说得没错,她已是靳玱阳的弱点。   但他又何尝不是她的弱点呢?   直到现在,她仍不喜欢这个世界,可她留下了,全都是因为他。   因为有他,她没有办法放弃,没有办法让他永远做个孤魂野鬼,直到重新相遇为止,那是未知数,而她想要的,是这一生。   「是啊,都是你的错,你要补偿我。」她有所觉悟般,扯唇青笑。   「妳想要什么补偿?」   「得饶人处且饶人。」终究是他的嫡母,好歹为靳琰灵想想。   「允妳,还有呢?」   「亲自帮我坐月子。」她可没有铁打的身体。   「允妳。」   「我要抽水马桶。」她再也不要蹲茅厕了。   「允妳。」他些许宽心地笑了。   「还有什么,我想想……」她使出吃奶力气,由毛毯内伸出手,试图环住他的颈项。「下来点,我要亲亲。」卖个内衣裤就说她淫荡,决定了,她要做她自己,无论人前或人后。   这回他不允。「身为靳家主母,别失了庄重。」   「猪笼都浸过了,我还怕什么伤风败俗的指责?」她感到不满,两人都还浑身湿漉着,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不让我亲可是你的损失。」   面对她的挑衅,只见他略为挑眉,朝她勾起放肆的笑。   「我的意思是,放浪形骸的罪名,我来担当。」语毕,他强势地吻住她。   娥眉从惊愕转为喜悦,再转为享受、投入、交缠、目眩、缺氧、虚软、挣扎、求饶,靳玱阳却毫无放开之意。   她错了……   呜呜,她错了啦……   无视她的讨饶,靳玱阳于心中一笑。   他不放,永远不放。   他怎舍得放?   「司砚,我爱妳。」他曾说过的,若是说了,她便永远不许再离开。   她先是傻眼,再瞪着那不肯做赔本生意的得意面容,最后,轻轻笑了开来。   「老哏。」   碧空如洗,她与他,此生同处于这晴天朗日之下。   番外1后台采访   访问?我很忙的好吗?我家老二还等着我回去喂奶……对了,顺道推荐一下,这是我家新一代塑身衣,超轻超薄超透气,机能性塑胸,让妳瞬间升级两个罩杯,UPUP……正题?呿……好啦,要问什么?   为什么决定留在这里?妳以为我喜……没——我超爱这里的!(过来一点过来一点,隔墙有耳,有些话不是很方便说,来来来,好,可以了……这边OK,不好意思,我老公有点小心眼。)   老实说,刚来的时候真的是非常不适应,我毕竟是个现代人,就算深知古代男尊女卑没人权,也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夸张,当时我简直恨透这鬼地方了!每天都要防备这个防备那个,什么伦理规矩的一大堆,甚至不晓得谁会在背后捅妳一刀,不过,妳别看我老公那副唯我独尊的模样,他已经算是相当包容我了,换作别人我恐怕活不到现在……当然他也是有很多缺点,妳知道夫妻间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相处之道,我对他当然也是包容多过埋怨啰!古代女人那一套温婉恭谦我是学不来的,但我有现代女性的独立自主,在家里我把他两个孩子养得白白胖胖,在外面是他事业上的得力帮手,我这样的贤内助哪里找?偶尔耍耍小任性,必要时来点小女人的温柔体贴,还不驭夫有术吗?哼哼哼……   不说了,我真的很忙,下个月新品发表会记得来捧场,我请我老公帮妳打个折扣,就酱子啦!   番外2圣诞之雪   静夜,屋外瑞雪纷扬,屋内的人儿在融融炉火中依偎熟睡。   「呃啊……好痛!」蓦地,小腿肚似抽紧一般,睡梦中的娥眉不由得惊醒。   「怎了?」惺忪中的靳玱阳,坐起身子来查看。   「小腿抽筋……痛……」突来的痉挛让她疼痛难忍,不敢动弹。   「我替妳揉揉。」见她一脸痛苦,他心疼不已,肯定又是双腿露到被外了。「寒风侵肌,妳当注意保暖,别总是踢被。」   她紧蹙着眉反驳:「才不是踢被的原因呢!孕妇本来就会小腿抽筋……」   「尤其是受寒。」他替她补完,语气中略带指责。时近严冬,看来是要吩咐绿竹再准备暖活一点的被褥才好。   靳玱阳未唤绿竹进入,亲自替她揉着小腿肚。   「舒服点了吗?」见她逐渐展眉,他的心也跟着轻松。   「嗯,好多了。」当孕妇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冷哦……」   「兴许是下雪了。」他的双手仍未停,对于气候变化习以为常。   听到雪,娥眉的双眼晶亮,痛苦瞬间减轻一大半。   是电视剧里轻飘飘的雪花吗?然后明早银白一片,接着大家在院子里互相追逐丢雪球打雪仗?   「我可以去看看吗?」好想堆雪人哦!   「不成。」他想也不想地否决。   娥眉一脸失望,噘起嘴来。「我从来没有看过雪耶!」   「明早再看。」她还抽筋着,就想往外头跑。   「哼,明早就明早。」这个保护过度的靳家老爷!「既然下雪了,圣诞节应该也接近了吧?但历法计算不同,所以也不知道是哪天了,生活在这时代,真的失去很多耶……」情人节也没了。   「圣诞节?是妳时代的天子诞辰?」她语气中隐藏的落寞,以及对家乡的思念,教靳玱阳心中一紧。   「不是啦……说来很复杂,渊源是来自于宗教,但在现代已经变成大家聚会活动的一个节日,我们以前总是会交换礼物啊!吃圣诞大餐啊!对小孩子来说就是在家里布置彩带啊、圣诞树啊,然后挂上袜子,期待睡醒之后能拿到圣诞老公公的礼物。」在靳玱阳的按摩中,她渐渐不再疼痛,开始侃侃而谈。「跟你说,圣诞老公公会驾着雪橇,从烟囱中爬进屋子里,把礼物送给乖孩子哦!」   「听闻起来像似义贼。」   「不一样啦!」她忍不住笑了。「圣诞老公公是每个小孩的梦想。」   「包含妳?」   「至少小时候是。」娥眉打了个哈欠。「啊……脚不痛就想了睡了……」   「嗯,睡吧。」他在她小嘴上印下一吻,思索着天明之后如何满足她的期待。   《番外》新生   那一夜,他深深记得——   「老爷!夫人兴许是要生了!」   仍在绣坊清点账目的他接到靳机通报,得知娥眉即将临盆,从来风雨不动的沉稳脸庞,瞬间浮上一抹慌张。   「弄婆呢?」   「听说下午去了镇外接生,尚未回来。」他也是听绿竹慌忙来报,才得知夫人晚膳后便开始了阵痛的征兆。   「啧!」他焦虑地啐了一声。「备马!快!」   「是!」   一出绣坊,才发现外头下起了雨。   「老爷请穿上。」备好马的靳机手捧着蓑衣。   「不必。」一心一意挂念她的他,二话不说便立即翻身上马,不顾天雨遮蔽视线,双腿朝马腹一夹,飞快驾着疆绳奔驰而去。   他快马加鞭赶到镇外一处小村落,不料却扑了个空。   喜获麟儿的人家告诉他,产婆在半个时辰前便已离开。   他咬着牙,只得再驱马赶回万姜。   ——心急如焚下,难得失态的他,大雨之中一时没控好力道,就这么连人带马闯进弄婆住处,吓得对方跌坐在地上。   「靳、靳爷……您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闯了进来……」   「我媳妇要生了,麻烦老人家您跟我去一趟!」来不及尴尬,往来奔波的他已耽误不少时间。「弄坏的门与篱笆,回头我再赔给您。」   「靳爷日后可好好请人来修啰!」老妪略带调侃地笑了笑,并不计较,接着走回屋檐下,拿起才挂上不久又要再穿的蓑衣。   「快!我背您上马。」他不由分说的背起刚穿上蓑衣的老妪,又跨上马飞奔而去。   回到住处,他仍旧背着弄婆下马,接着几个箭步冲到房门口,但就在进门的一剎那,听到娥眉的叫喊——   「靳玱阳!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啊——」   站在门口的靳机,和他以及弄婆三人面面相觑。   「呃……夫人她……已经骂了好一会儿……」   「听这声音,看来靳爷的媳妇儿仍有相当活力,甭担心,一定能顺产的。」老妪不禁失笑,一面脱下蓑衣,靳机随即上前接过。   他本想随着一同进入屋内,但是却被阻挡在外。   「靳爷请留步,女子生产,男子不可进入。」   「那是我妻子!」他怎能放她一人如此受苦?   「男子进产房,若是冲撞了送子娘娘,恐会招致血光之灾,您还是留在外头吧!生产之事交由老身便行。」   「老爷,绿竹在里头照应着。」靳机也附和。   被连番劝阻的他,无奈之下只得妥协。   外头下着大雨,他站在门外来回踱步,听着房内一阵阵传出的叫声。   「靳玱阳——你将我害成这样——我好痛!好痛啊——」   「我恨你!我恨你啦——靳玱阳——」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在这样的关头却束手无策,什么事也帮不了,只能苦等在外聆听屋内动静。   「好痛!好痛——」   「不要出声——出力!对!保持这样出力——」   「啊——好痛——好痛——」   听着娥眉的哀嚎,他的心也不断揪在一块。他好希望自己能为娥眉承受那些痛苦,但他偏偏什么也不能作。   这样无力的认知让他痛恨自己。   「哇……哇——哇——」孩子发出第一声哭声时,站在屋外的他,这才松下一口气的颓坐在地上,直到弄婆打开门恭喜他生了个男孩。   「恭喜呀!是个白白壮壮的胖小子咧!」   他只瞄了小男婴一眼,便直奔到娥眉身边。   「她怎么了?!娥眉怎么了!」娥眉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床铺怵目惊心的血迹让他吓得暗自颤抖。   「呵呵,她只是睡着而已,生孩子很累人的,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弄婆边收拾边回答。「你们两夫妻的感情真叫人感动啊!」   他坐在床畔,看着娥眉气虚力尽的容颜,轻轻抚摸着她昏睡而无力的手掌,被碰触的她悠悠转醒,微瞇着眼看向他。   「我讨厌你……」生个孩子这般折腾人,难怪俗话说「生得过鸡酒香,生不过四块板」。   「让妳受苦了。」他心疼地眉都拧了。   「算了,生孩子不就是这样吗?」没无痛针可打,也不能麻醉剖腹,真是个哀伤的时代。「不过,虽然我很想你陪产,但我又害怕……」   「害怕何事?」她生活的时代对此也有禁忌?   「害怕你看了产生心理阴影,往后不敢再与我做爱。」她有个同学的老公就是这样,不仅晕血,甚至不举了大半年才恢复。   「傻子,我们做的是爱,不是妳常挂在嘴边说的?」他轻弹了她的额,眼神充满疼宠。「下一回,我陪产。」   「才不要再生咧!」   「我想要女娃儿。」   「少骗人,古代人都嘛是重男轻女。」   「我重女轻男。」   「打动不了我的,哼。」   「我会打动妳的。」   那一夜,他笨拙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他与她的孩子,偎在她胸前吸奶。   犹记得接生的老妪告诉他,她说她帮人接生这么多年,从未遇过着急得直接把她背上马的丈夫,也没见过像他这样抱着孩子喂奶的父亲,她替娥眉欣慰,更祝福他们永浴爱河。   接着好一阵子,靳爷为妻破篱笆的传奇在万姜镇广为流传,羡煞万千妇女……   呵,永浴爱河。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